关灯
护眼

第12章 他最爱吃糖

    这碗药没什么特别,只是药香出奇淡雅,有三分莲花的清香、四分川贝的清雅,闻着也没有寻常汤药般,满鼻子的苦涩。

    李莲花讷讷地杵在原地,斯文俊秀的面上闪过一丝讶然。

    当目光停在女子散发着醉人甜意的酒窝时,他突地红了耳朵,“什么药?”

    白夭夭医者仁心,不论是身份高贵还是平庸,只要是病人,在她眼中无甚差别。

    虽然早已知晓这点,可莫名地对她这份人人平等的关怀有些不悦。

    “化痰止咳的药茶。”

    白夭夭边端着微微发烫的白瓷碗,走到茶几旁坐下,边笑着招呼他过来,“虽不是有意为之,但还是要给先生说声抱歉。昨夜里先生咳嗽的声音,不小心传到我那儿。所以我早早醒来,给先生熬了一剂化痰止咳的药茶。”

    说着,她顿了顿,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李莲花愣住,幽微药香在屋内弥漫,迫不及待地钻进鼻腔,勾起他脑海中那久远的记忆。

    他似乎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日,回到那个药香悠悠的冬日清晨。他恍惚地想,这样的画面又好似和九年前的清晨不同,此次推开莲花楼摇摇晃晃的木门,映入眼帘的不是药师宫药童,而是面容稚嫩的她。

    白夭夭察觉到他神色木然,以为他恼自己多管闲事,“对不住,是我擅作主张了。”

    末了,她又急急地补充一句,“但这碗药还是要喝的,我在里面加了一味百蛇草,虽说不能治本,但可以让先生这几日睡得安稳些。”

    闻言,李莲花心底熨帖得很,好似在茫茫雪原之中觅得一点火光。星星点点的火,能将他所有的严寒驱散,温暖得让人落泪。

    刹那间,他眼底一片干涩。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白夭夭半晌,才假装漫不经意道:“其实……桃桃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若不然就随妙手空空唤我一声‘死莲花’……嗯、还有花花也成……”

    说到“花花”二字时他怔住了,苍白的俊脸泛起一抹可疑的绯色,在阳光映照之下,气色出奇得好。

    末了,他在白夭夭含笑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糯糯道:“就、就……在称谓方面,在下不是特别在意……桃桃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白夭夭一愣过后,笑得眉眼弯弯、明眸善睐。

    她将药茶放到靠近他的位置,也不同他在称谓一事多作纠缠,轻声说:“先喝药。”

    听着她近似哄小孩的语气,李莲花脸更红了,装作一副闲庭信步的姿态,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坐下。

    刚端起白瓷碗,药香才入鼻间尚未在其中品味出苦涩,他眉头已经皱作一团。

    白夭夭见他如此痛苦的神色,笑眯眯地从腰封里拿出一块用油纸包裹住的糖,递给他。

    她像哄小孩一样,温温柔柔道:“喝完药,再吃一颗糖就不苦啦。”

    余光瞥见她泛着粉色的指尖,捻着一颗糖,瞧包装分明是村口糖果陈家的,只不过他家的糖向来只卖给小孩,大人再有钱也买不得。

    李莲花突地呛了口气,一口把药喝了个精光,却扭捏着不肯接过那糖,“我又不是小孩,怎么会怕苦?桃桃是把我当孩子哄吗?”

    “嗯,不是孩子。”白夭夭点点头,却猛地把糖塞进他的手心里,“但你爱吃糖,这个我是知道的哦。”

    李莲花诧异地看向她,却见白夭夭站起来,把他手中的药碗夺了过去,感动在心头酝酿多时,又不知怎么开口说谢谢。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白夭夭扑哧一下笑出声,道:“你知道吗?嘴上说不怕苦的孩子,其实最怕苦。但只要给他一颗糖,他就会只记得糖的甜,而忘了药的苦。”

    李莲花却没听明白,追问道:“什么意思?”

    白夭夭叹了口气,当着他的面将碗放下,随后从他手里把糖要了回来,慢条斯理地拆开油纸。

    她突地将糖塞进他的嘴里,“我的意思是你只要记得糖是甜的就足以。”

    糖的甜在味蕾绽放,一下子便把满口的苦涩压制,甜入心底。

    李莲花怔然,半晌过后才反应过来她在安慰自己。

    他朝她露出一抹浅笑,神色也松快起来,“糖,是甜的。”

    所以,不论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他的口袋里总会放着一颗,足以让他忘记种种痛苦的糖。

    白夭夭点头,忽而又皱起眉头,板着个脸道:“糖虽然很甜,却缓解不了针灸的疼痛。所以,莲花你接下来这段时间都得吃苦了。”

    哦……她叫他“莲花”。

    虽然没有“花花”听起来这么亲昵可爱,倒也比“死莲花”好那么一丁点儿。

    李莲花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白夭夭要给自己施针,“什么?!你要给我施针?你知道的……我的身体状况根本就……就……”

    说到最后,李莲花顶着白夭夭杀人的目光,却怎么也不敢说下去。

    他知道,白夭夭医者仁心最讨厌的就是病人不听劝,一门心思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