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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缘粪

    万枯村村北的草坡上空无一人。

    据老黄所述,小小小黄是在这里走失的,可这里视野开阔,并无藏身之处。于是,阿榆向四周小河边、灌木丛、树林这些孩子爱玩的地方寻去……

    一路上阿榆都在好奇,老黄也不像痴傻之人,可据他所说的“孩子”体貌特征和年龄怎么看都不正常,那只有一种可能,老黄的“曾曾曾孙”可能另有所指……

    眼看着夕阳将落,前面出了树林就又回到村北草坡了,阿榆已经筋疲力尽,决定歇歇脚就打道回府。

    她随地坐在身后那块石头上,捶捶累到抽筋的小腿,准备拿包袱里的小食垫垫咕噜叫的肚子。

    当她看到包袱,不禁一怔。

    那上面七八道整齐的切口,似是利剑所割,可又排列紧密,像是锋利的丝线切出来的。

    想起救大叔时身后那阵冷风,阿榆寒毛直竖,自己这是差点魂归故里啊!唉,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这魂自己能摸到“故里”嘛?想到此处,又一阵叹息……

    正想象自己三魂七魄兵分几路寻找回家之路的样子,一阵哭声从远处传来,阿榆赶紧把“魂魄们”叫了回来,循着哭声过去。

    没有多远,她就看见树林里一块开阔之地上蹲着的三岁小男孩,白白嫩嫩胖嘟嘟的小脸哭得扭作一团,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小弟弟,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们家牛被偷了,呜呜……那坏人还要将我抓走卖掉,我逃跑的时候脚受伤了,跑不动了,呜呜……”

    红头绳、黄衣、三四岁,如此看来,眼前的小男孩应该就是老黄要找的孩子,只是体型对不上……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阿榆并未着急上前,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索性盘腿坐下。

    小男孩见她并未走过来,圆溜溜的眼睛一转,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只金色小铃铛。

    阿榆看到他手里的铃铛,脑袋里“哄”的一声炸开,浑身汗毛竖起,整个人怔在那里。

    那个铃铛……

    拇指大小,通体金色,铃兰浮雕,正是在花树下梦到的那只兔妖耳朵上戴的。

    “你就是为了逃婚才跟他成亲的。”

    “把你养大的阿沁老爹都被他抓进去生死未卜。”

    “多少仙君都是有进无出的,死不见尸!”

    ……

    兔妖的话又在耳边炸开,如惊雷一般直捣胸口,身体瞬间破了个大窟窿,狂风肆虐灌入。

    那不是梦?!若不是梦,那她所谓的“夫君”真如石庙里柱子上所刻……不是个好东西?

    这时,小男孩哭声猛然提高,心智已乱的阿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抬腿便要上前安抚,眼睛着魔般空洞无神地盯着那铃铛。

    见阿榆起身,小男孩嘴角上扬,一抹邪笑一闪而过。

    刚往前跨出一步,怀里的楠木匣子掉了下来,阿榆只觉小腿一沉,回身低头一看,是只灰不溜秋的小狗,满脸凶相咬着她的裤腿,龇牙咧嘴地发出“呜呜”的挑衅声。

    “呀,你干嘛?放嘴!”

    一吃痛,阿榆霎时醒了,这小小一只,看着杀伤力不大,便想扯回裤腿,可人家就是不松嘴。

    “你这小凶狗,不要过分了啊!”

    此话一口,那“小小一只”突然满眼凶光,松开了嘴,龇着两颗细长的獠牙,后退了两步。

    刚开始阿榆还想着定是这小狗是怕了她,可下一刻就发现是自己过于自信了,谁能想到这狗子的底线竟是最恨别人喊它是“狗”。

    于是,在“小小一只”的进攻下,阿榆连爬带滚的逃命,正式进入了一人一狗的追逐大战。

    当阿榆嘴里衔着饼,双手抱着树,裤腿被小狗死死拽住快裂开时,一阵叮铃铃的清脆铃声从身后传来……

    “叮玲玲——叮玲玲——”

    夕阳的余晖下,一位白衣少年牵着一头大黄牛走入她的视野……

    那少年一身水波银纹白锦袍,腰间青色缎面腰带一束,将身材的曲线勾勒出来,头顶的青色发带在风中飘起,时至春末,这身华贵的衣衫却被他穿出一身的冷冽,老远就感觉到寒气逼人。

    少年笼在温柔的余晖金光中,闪得阿榆微眯了眼睛,从嘴里拿下饼来,搭在了额前。

    待他走近,阿榆看清了那张脸,芸豆饼都不香了,从手里滑落在地,那饼滚了滚,在她身后一尺处渐渐陷入地下,最终被吞噬掉……

    (果然有猫腻,女人的直觉不容置疑。)

    阿榆并未察觉身后的异样,更没注意咬着自己不放的小凶狗不见了,哭泣不已的小男孩也早没了踪影。

    她“咕咚咕咚”咽着口水,紧捂胸口,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呼吸都充满了桃花气息。

    在她眼里,邱夜已是美得不可方物,而这张脸……

    星眸剑眉,鼻梁高挑,微抿的嘴唇弧度完美且红润饱满,让人忍不住想吻上去,更令她窒息的是,一个男人的皮肤竟要用“肤如凝脂”来形容。

    不自觉地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额,有点点拉手哈……

    突然,花痴脸上的手一颤,想起自己“夫君”来。他们虽未成婚,可毕竟有婚书,刚刚自己竟已萌生了红杏出墙的念头,心里开始默念“对不住,对不住……”

    唉,邱夜若是能听到这番感悟,定会感激涕零,跪地磕头,感谢她祖宗十八代。

    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曾是妖、仙两界的摧“草”辣手,但凡有姿色的“嫩草”无一逃过她的魔掌,最高“荣誉”是人家刚入仙籍就摧了众女仙誓死要嫁的头号人物——战神螭吻,后来还给人家“摧”死了……

    咳咳,扯远了,扯远了,书回正传——

    “摧草辣手”的眼睛努力从少年身上挪开,没有焦点地看向远方,头也不低,手伸包袱里胡乱摸出一块饼,塞到嘴里堵住了源源不断的口水,按捺着强烈搭讪的欲望,眼看着少年,从自己面前走过……

    大黄牛也从自己眼前……

    铃声也从自己眼前走过……

    ……

    大黄牛……黄衣?

    小红绳?

    五尺高,三百斤?

    老黄的……曾曾曾孙??!!

    可眼前这是头牛啊!

    还有,它脚上那串满是泥污却一只叮当响的铃铛……阿榆皱眉,眼里暗光一闪,想起小男孩手里的铃铛,又想起他家被偷走的牛……

    那这人……

    “……是偷牛贼!”阿榆“恍然大悟”,满脸愤恨。

    因为真正的小偷让自己背了一千多年的“偷盗神珠”黑锅,看到眼前的小贼,让她愈发来气到失去了理智——

    人家那一身王孙贵胄的气宇轩昂又富家公子的模样,不在府里被一群丫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供养着,却偏偏来稀罕你这一头牛?

    于是,想也不想,也不管这牛是不是曾曾曾孙了,阿榆捡了根手腕粗的木棍便要去“惩恶扬善”。

    待她悄悄走近,刚扬起武器,“小贼”一身让人垂涎三尺的至纯精气扑面而来,”正义之士“眼前一片迷离,瞬间嘴角上扬痴笑着,神魂颠倒。

    真的好香好香……

    阿榆虽没有内丹,也无灵力,可终究是狐族出身,而狐妖最是痴迷男子的精气。

    待她回过神来,正对上少年那张绝美的脸,心中一惊,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脸直接怼向老黄牛,再往前两寸就是牛屁股。

    扑过去的时候,阿榆使劲用手撑着身体不让自己亲上牛屁股,手背上的黑膏药蹭掉了,伤口裂开沁出一滴血来,转瞬间没入黄牛体内。

    只见黄牛“哞”的一声,浑身一个激灵退后两步。

    师缡急忙拉住,以免碾压到后面的阿榆。

    “呕——”

    阿榆使劲吐着口水,胃翻腾着要吐。

    拉起缰绳,师缡视若无物般,转身就走。

    “小贼,哪里逃——”

    偷牛就算了,还这般不知怜香惜玉,阿榆忘了自己此时的男儿装扮,怒吼着,抡起武器朝那人后背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