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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情绪

    解家约了红官两天后见面,红福的心一直悬着,有些后悔将电话给红官听。

    解家拿捏人性的手段真的不能小觑,他们是一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嗜血狐狸,饿了就会使劲伪装自己,很狡猾。

    红官则是小心翼翼藏在羊皮底下的野狼,饿了就会显露本相。

    但在这件事上,他家先生明知是个陷阱都会往里跳。

    他没想要劝服红官,脚步却不知不觉来到了后院,一抬头撞入眼帘的就是一身浅色长衫的红官,懒懒地仰躺在火棘花下的躺椅上,抬眸的视线就像透过花朵间隙望月光。

    怀中还抱着一本翻开过半的书,好像正专注地思考着什么。

    月色朦胧,婆娑花影打在身上的感觉很不真实,就像是一幅没有上色的画,清淡而传神。

    先生的气质好,就是过于忧悒了,尤其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分悲怆的孤独感。

    也许太过专注,连红福来了,红官也没察觉。

    红福没有出声打扰,只在屋檐下静静看着。

    起风了,花影摇曳,红官调整了下姿势,侧过身咳了起来。

    “先生等等。”红福赶忙过去,两三步拐进了屋里,再出来时就端了杯水和一片药。

    红官没咯出血来,反倒有些难受,喉咙堵着刺痛,就想着催吐,手指才伸到嘴边,就被红福拉住了。

    “先生别这样,把药片含着,会舒服点。”红福看红官糟糕地摆了摆手,心里七上八下的。

    对于这样拒绝吃药的病人,他没有招就一直顺着来,但又很纠结,一面担心先生拒绝吃药,会使病情恶化,一面又觉得任性的先生很鲜活,所以有时候会忍不住去纵容。

    如果哪天,红官连拒绝都不想了的话,那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了,换句话来说,就是没什么活气。

    这种感觉很病态。

    所幸憋着一口气的红官,在几轮深呼吸后,渐渐缓和了下来,但喉咙处还是发着微弱的嘶嘶的声音。

    这是爆发前的酝酿。

    “几点了?”他问。

    红福说:“9点了,吃完药就到屋里躺着吧。”

    红官微眯着眼,声音弱弱的:“就在这里躺着吧。”

    连说话声都有气无力的。红福暗自长叹,附和了句:“这自然风确实比空调风舒服,先生想睡就睡一会儿吧,我去给您拿张毯子。”

    “好……”红官迷迷糊糊中本能地应了一声,很快呼吸变得绵长,却在眉间挤出了两条纹,睡得并不踏实。

    红福进屋拿了件薄毯子盖红官身上,收起红官抱怀中的书,扫了眼被压出褶皱的页面,里面是形形色色的图绘,跟红官平时画的符有点像,但他看不懂。

    想起了计医生的话,红福回到红官的房间开始翻找安神药,找来找去没找着,却发现了一件不属于红官房间的东西:胸针。

    银色的一字胸针,式样简约复古,摸起来是磨砂质感,掂着还挺有份量。

    先生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是在床柜里找到的。

    红官一直穿着长衫,从来不点缀花鸟鱼虫,连刺绣都省了,别说还会佩戴胸针,关键还很不搭。

    这种时尚单品,一般都是穿着比较讲究端庄正式,生活里追求精致雅调的人……

    脑袋突然那么一刻变得敞亮,他莫名想到了一个人:连先生!

    连先生当天来红宅穿的是一套西服,因为纯黑,所以缀点什么东西都很抢眼,他就多看了两眼,跟这个不能说像,简直一模一样。

    是连先生无意中掉落,刚好被红官捡了吗?

    但都这么多天过了,先生捡到为什么不说呢?连先生来电也没提到这件事。

    可能一枚胸针不怎么重要,丢了就丢了吧。

    红福没有纠结太久,等他再次出屋,红官已经悠悠转醒。

    “先生……”红福想了想,还是咬牙问了,“一定要去解家吗?”

    那里就是个龙潭虎穴。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红官双眼还没完全睁开,实在是被晚风吹着入睡的感觉太好。

    如果不是担心这病体后半夜受不住,导致白天没法做事,他大可以放肆睡到天亮。

    红福说:“解家的话真假难辨,也不知道会不会随便找个人来忽悠您。”

    “我看起来很好忽悠吗?”红官觉得有点好笑。

    红福沉默了下,但看红官的神情过于认真,他真诚摇头说:“不是,只是先生不够小人。”

    “还不够吗?”红官意外地眨眨眼,被低估了啊。

    “不够。”换红福认真了。

    小人有帮有派,君子孤身一人。

    解家蛇鼠一窝,先生一个人要跟他们斗,那就得比奸诈更奸诈,比卑鄙更卑鄙。

    红官笑了,笑声很低,但笑得眼角泛红。

    红福没觉得自己说的是笑话,还挺诧异地问:“先生笑什么?”

    红官摇摇头,他不是笑红福太善良,而是笑自己太能装了,这么多年,红宅的人到底还是没一个能看穿他。

    解家不能,红宅也不能,就算是计承,也只是看个表象。

    想起来,他倒有些佩服自己,佩服自己虚伪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身边的人厌恶,又能恶心敌人,多好。

    可转念一想,他也没必要讨好身边人,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这个德性,老是换来换去太累了。

    “如果真见到了人,先生打算怎么做,难道真要帮那解四爷守关吗?”红福心里不安,解家人的关很难守,之前那几回,回回差点要了红官的命。

    红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问:“你认为小人做法是什么样的?”

    “这……”红福不擅长回答这类刁钻的问题。

    “你没有做小人的天赋。”红官一言以蔽之,就顺手折叠起了毯子。

    红福不置可否,但细想如果要红官全身而退,又不伤灾星,那就要跟解家拼演技跟狠心了。

    “先生,如果真的见到了那个人,干脆就别认了吧,这样解家就拿您没辙,也会把人给放了,您也就能回来了。”

    红官一愣,红福也不是没有心计嘛,只是和解家比,实在算不上什么。

    “如果我是解家人,我一定会当着你的面,把你否认的人折磨得生不如死,或者直接杀了,你信不信?”

    红官淡淡地说出这样耸人听闻的话,红福震惊到了,被解家的“卑鄙无耻”气得咬牙切齿,却也自动忽视了这话是从红官口中说出的。

    “那先生您真的要帮解四爷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