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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劲角弓鸣

    张生说到此处,屋门外探进一个白色的东西,琴童定睛一看,这不是那匹很值钱的白马的马头嘛。

    那白马打了个响鼻,跨了进来。

    琴童上前牵住缰绳,抚摩着白马的马脖,说道:“马儿,马儿,你可真聪明,专门来替我解气来了。”然后,提高声音说道:“谢谢你啊,白马兄弟!”

    书生在被中听到马儿的响鼻声,又听到琴童的嘲笑,兀自不敢相信,但渐渐不再战栗。过了半晌,这才探出头来,四面张望了一下,终于又站到地上,气哼哼地说道:“你这劣马!这是你待的地方吗?给我滚回你的马厩去!”

    琴童牵着马儿,拍拍它的脖子,让马儿躺到屋内地上。关上屋门,回头说道:“今晚我们兄弟俩就陪着劣种在这客房中住一晚了!”

    书生恼道:“你!你这狗奴,说谁是劣种?”

    “好好好!你出身高贵,尚书之家,自然不是劣种,那就是我了!”琴童说完,靠在马腹上,闭上眼睛。

    屋内一灯如豆,书生惊魂未定,又不敢吹熄,便又把被子裹起来,睁着眼睛,不敢闭眼。可是倦意渐渐袭来,慢慢地,眼皮便耷拉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声异响,书生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吓得叫道:”狗,不,宗,宗旦!宗旦!”

    书生惊坐在床上紧紧抱住被子,却见琴童和白马早已不在屋内,窗外天光大亮,一声鸡鸣远远传来,已是清晨。

    书生见已天明,镇定了一下,大声叫道:“狗,宗,宗旦!宗旦!”

    恰在此时,琴童推门进来,将洗脸水端给书生,又在桌上摆上白粥、酱菜,说道:“阿郎,店中空无一人,我就找了些米熬些白粥,有些酱菜,你且将就吃点吧。”

    书生皱着眉头,老大不乐意,可也一筹莫展,只得点点头,“嗯”了一声。

    琴童又反身出了屋门,喂马儿吃了草料,自己刚啃了两口饼,便又听到书生催道:“狗奴!还不快点!这破地方,我要赶紧离开,去河中府城!”

    琴童赶紧收了衣服,进屋帮书生梳好头,又收拾好行李,背起琴囊,出门牵了白马,两人走出店门,琴童将书生扶上马去,正要牵马上路,只见村头有一人远远走来。

    那人步履蹒跚,衣衫褴褛,拄着一根树枝做的拐杖,满头凌乱的白发,胡乱结个发髻,走到近前,抬头说道:“这位郎君,行行好,给我这老头一点吃的吧!”

    书生在马上掩住口鼻,皱眉道:“我朝官府有分每丁口分田与永业田,好好种地还怕没吃的?”

    琴童抬头给书生翻了个白眼,从怀中取出一个干饼,转头递给那老者,说道:“老丈,这饼且先拿着,可要慢吃,太干了,别噎着。”

    那老者千恩万谢,说道:“不是我等不好好种地,实在是苛捐杂税太多,种出来的粮食都交了税了。地也实在没法子,都被强逼着贱卖给了员外,如今租那员外的地种,更是入不敷出。加上飞虎将军横行劫掠,这春天青黄不接,我们全家可怎么活啊!”说罢,老泪纵横。

    书生眄视着老者,说道:“当今至尊,仁心爱民,尔等子民,当努力耕作,以报圣恩!不要信口胡言,诋毁朝政!若要翻身,自可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我便是萤窗雪案,刮垢磨光,学成满腹文章,将往长安赴考!尔等自己不努力,怪得谁去?万金宝剑藏秋水,满马春愁压绣鞍。”拉转马头,便催马前行。

    琴童见书生又在满口仁义道德,吟诗作对,轻叹一口气,知道这种士族门阀的官宦权贵子弟,也不会对贫者感同身受,只得对着老者微微颔首道别。忽然想起什么,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放在老者手中,转身默默牵马前行。

    老者打开那小包,以指沾了一些,放入口中,顿时浑浊的眼睛中一亮,包好小包,对着远去的琴童做个长揖,饱含热泪,目送二人走远。

    走得半日,前方远远只见挑着一个茶铺的幌子,那书生说道:“琴童,你且在那茶铺停下,待我歇会儿,喝点茶水。”

    琴童应了一声:“是,阿郎。”慢慢走到茶铺,拴好缰绳,转过身来,那面容却瞬间转成另一副愚钝憨厚的模样,扶着那书生下了马。

    那书生找了一处雅座坐了,让博士上了壶好茶,几样茶点。琴童给书生沏上香茗,垂手而立。

    那书生抿了一口茶,咬了一口茶点,抬头见琴童站着,皱眉道:“你这狗奴,别站着傻看,此地已离城不远,你且去城里找家住店,再回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