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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道真心

    第七十八章道真心

    花满楼沉默半晌。银环歪着头瞧他,笑眯眯的,他不觉得伤心难过,也没有期待希望。他自己心里有答案,根本不需要花满楼去回答。

    他只是觉得花满楼这个人很不错。花满楼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同他说话他会认认真真的听,会温温和和的笑着瞧他。于是银环靠到花满楼身上,吃两口菜喝两杯酒,絮絮叨叨的说话,没个逻辑,只是想到了便说一说,嘴巴比脑子快,到后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只脑中想,不闹了,闹不动了,身边这人千好万好他也追不动,索性不追了。反正,不会是他的,何必白白劳碌一场。真是嫌自己不够累。

    他听自己说话,自己为他治眼睛,治好了他就回去,请殷迟帮他炼个瞌睡的丹药,往床上一躺,睡他个千百年,睡醒了,就好了吧。睡觉多轻松,一定比捉摸不定的人好。只是,千万别做梦。

    一楼红粉胭脂,灯尽天明时。银环咬着酒杯笑望着一楼渐乱的景象,轻轻的哼唱:“我瞧那痴情女子薄幸的郎,单纯的少年风霜娇娇娘……”

    花满楼侧耳去听,模糊听见那人一声轻嘲,“……且作个长醉看客罢了……”

    说是不会醉的人还是醉了,被花满楼背出了花楼。银环的下巴搭在花满楼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瞧着地上以假乱真的白霜,他笑叹着:“花满楼,我累。”

    “那就歇一歇。”花满楼慢慢走在街上,喧嚣尘世被他们甩在身后,渐渐离远。

    银环双手松松搂着花满楼的脖子,慢半拍道:“我想的。可忘不掉又放不下,按下这个浮起那个。都是自己的做出的糊涂事,以为自己努力就真能得到点什么。可老天太公平了,每个人总要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那样这样的得不到。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秘密呢。”

    花满楼身上沾染的些微酒气被风一吹便散了去,头脑清明。他背着银环,声音放的很轻,温和且真诚:“瞎子瞧人不用眼睛的。”

    银环愣住了,花满楼背着他往花府走,一地银辉落在地上瓦上墙面上,还有他们的衣衫上。

    花满楼想起白日里江央的哭声,惊天动地好像有天大的委屈。

    她哭着问自己,她到底何处不好。

    花满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江央渐渐不哭了,又问他那位未婚妻子到底哪里好。花满楼同她解释那不是自己的未婚妻子,至于哪里好,初时觉得医术很好,医德很好,后来觉得言语风趣,细心体贴,再后来便是各种各样的有趣礼物。

    那个姑娘,是非得你细细琢磨,用心思量的。他有时听她说话便想笑,有时听了又觉得心疼,琢磨思量,思量琢磨,还没念出个具体模样来,又被她随口玩笑。口上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手上也惯无所顾忌,可偏偏心头上半分位置也没给他留下。

    是啊,他已不堪重负。却连问人都要撑着骨头,问怕不怕,他明明是想问嫌不嫌吧。

    “丫头,你很好,真的。”

    银环不自知的双手抓紧自己的手臂,似是要搂紧花满楼,可事实上他只是抓住了自己。他歪了歪头,小小声的自语:“我不好。”

    花满楼温声道:“好的。”

    “不好。”银环轻轻道,“我都是装的。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知道。”花满楼懂了他的问题,却不会去回答。因为他想,银环不需要被任何人回答这个问题,也不该被任何人回答。他总觉得,若是回答了一个可能也等同于将另一个可能放在了明面上。可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不应该的。

    花满楼轻声道:“可我觉得,你很好。”

    银环似是恼了:“我不好。我要用琉璃做一个小瓶子,将你的魂魄装进去,挂在我的耳朵上。这样我想同你说话的时候你纵然不想听也得听,我去到哪里你都在我边上。你又心软,我假模假样的哭一哭,装个可怜,你一定就舍不得不理会我了,是不是?”

    “可你不会高兴的。”明知道这个人许是醉糊涂了,花满楼却还是很认真的同他说话。

    银环咬住了牙,慢慢安静下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嘲了一声:“是啊。抢来的东西,瞧着就伤心。”

    花满楼跃上墙头,银杏叶在晚风中飘零,扫过他们的衣袖脸庞。

    “我不必你来抢。你要同我说话我一定听的,并且我很愿意听你说话。”

    银环低低笑了一声,不应了。

    月光洒了满道,飘飞的银杏叶像是舞动的蝴蝶。

    他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花满楼想他可真乖,醉了酒不哭不闹没有吐,只是迷糊糊的爱说话。许是当真没有能同他好好说话吧,将心里头的话拿出来晾一晾。

    他将银环背回床上躺好,原本许多顾忌,如今道不必再顾忌了,帮着脱鞋脱衣裳解开发带后拉了被子给他盖好。花满楼弯着腰掖好被角,正准备去打水,醉了酒的人却突然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腰。

    花满楼被他搂着坐到了床边,银环蜷着身体蹭过去,脑袋枕着花满楼的腿,脸埋进花满楼的腹部,嘟囔道:“冷……”

    花满楼僵了僵,迟疑的握住银环的手,是很凉,银环的体温比寻常人低些,手尤其凉。

    “我去给你打热水。”他小声道。

    银环搂紧了手臂,不放。

    花满楼问他:“你真的醉了?”

    银环不动,花满楼点了点头,手下使了个巧劲儿灵活的出了银环的包围,又在银环一脑袋磕到床沿前拖住他的脸,将他放回枕头上。

    花满楼一面觉得这人该是醉了,一面又觉得怎么不太像。于是还是俯身将他脸上的发挽至耳后,道:“我片刻便回来。”

    银环双手搂着被子侧身蜷着,不动不应。

    花满楼提了热水回来给他擦脸擦手,许是此时天气还不至于很冷,寻不到汤婆子,他便坐到床边试了试银环露在外头的手的温度,还是凉的。

    银环自动自发的贴过去,人缩成一团,脑袋靠在他的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