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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体本就柔弱,前两日忙于婚嫁丧礼,昨夜又未休息好,用过饭后,傍晚时分忽然发起低烧来。

    她先前还未察觉,只当自己未睡好,精神不足。她回到房间,坐在桌前看过名下几间铺子的账目,站起身时忽然眼前一黑,脚下晃得站立不稳,这才觉出不对劲来。

    这感觉尤为熟悉,她前世离世便也是这样,奥德莉下意识伸出手去抓身边可扶的东西,脱口唤道,“安格斯!”

    一旁静候的侍女安娜见奥德莉身形摇晃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夫人!”连忙上前去扶。

    可她脚下还未来得及跨前半步,就见一道身影迅速自身侧晃过,素日阴冷寡言的管家神色慌乱,一把将夫人搂进了怀里。

    管家大人手肘重重撞上椅背,发出“咚”一声闷响,他似是不觉疼痛,自身后拥着夫人,宽大手掌扶在夫人腰侧,指尖颤抖,低声唤着“小姐”,看起来竟比她还慌张。

    安娜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这个家族里的大秘密。

    安娜不过十四岁,先前为举办婚礼,家中新买入不少侍女,她便是其中一位,婚礼过后刚刚调教好,贴身服侍的第一位主人便是奥德莉。

    她年纪尚幼,反应却快,留下一句“我去唤医者”便拔腿朝外奔去。

    好奇心作祟,她跑出房门前偷偷朝里望了一眼,看见对着仆人从来冷着一张脸的管家大人动作轻柔地将夫人放在床上,而后单膝跪在床边,俯身用额头去碰夫人的。

    姿态亲昵,似是在感知夫人的体温。

    安娜吃惊地鼓圆了眼睛,猛然扭头收回视线,提起裙子“咚咚咚”往楼下冲。

    她丧着张脸,觉得自己恐怕活不长了。

    医者提着病箱往奥德莉房中晃了一趟,她病倒一事很快便穿遍了家中众人耳中。

    莉娜听闻此事,拽着伊莱来看她。

    她来时,医者已经走了,她怀有身孕,如今奥德莉染病,伊菜拉着她不让她靠得太近,无法,她只好坐在几米外的椅子上和奥德莉交谈。

    但她方谈了两句,就寻出点别样的趣味来。

    奥德莉靠在床头,安娜正服侍奥德莉喝药,而作威作福的管家却阴着脸,在角落里“罚站”。她和奥德莉交谈时,莱恩直看着奥德莉没挪过眼,唇线抿得笔直,一副想上前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只可怜了在一旁服侍的安娜,安格斯死死盯着这边,她吓得气也不敢大喘,给奥德莉喂药时手都在抖。

    莉娜总觉得他想接了安娜的位置。

    奥德莉一边喝药,一边回着莉娜的话,聊得无外乎是病情严重与否。她头晕胸闷,见小姑娘吓得不清,谈话的空隙里偏过头,神色淡淡地看了安格斯一眼。

    安格斯收敛了几分,但仍紧盯着她不放。

    见莉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与安格斯,奥德莉无法,只得头疼地接过药碗,摆摆手让安娜出去,而后又把药碗在空中划了半圈,往安格斯方向一递,揉着眉心无力地唤道,“管家……”

    安格斯立刻大步上前,小心接了她手里的碗,坐在了安娜的位置上。

    莉娜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格斯一眼,他果然是想接了安娜的位置。

    莉娜不喜欢安格斯,但也算不上讨厌。在她眼里,安格斯无疑是休斯的走狗,但安格斯和斐斯利家族的男人又有些许不同,不喜宴会,不爱酒色,家中侍仆虽畏他,却也敬他。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对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死人脸,也不知纳尔逊和休斯为何如此倚重他,轮番将家中大小事务一并放心地交由他处理。

    旁人不认识安格斯,她却在安格斯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便隐隐觉得他颇为眼熟。

    而后见到安德莉亚,才骤然想起来。十几年前,她还未出嫁时,曾在一处宴会的人群中见到过奥德莉。当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她身后跟着一名沉默寡言的侍从。虽容貌不同,但侍从那只金色的眼眸及身形和菜恩却尤为相似。

    她很久以前就感觉到莱恩在这家中别有所图,如今见他对待安德莉亚的态度,オ寻摸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毕竟安德莉亚,和她的姑姑奥德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药才煎好,夏日里凉得慢,碗口还冒着热气,房中一股清苦的药草味。安格斯半垂着眼仔细吹凉,再将勺子送到奥德莉嘴边。

    奥德莉昨夜叫哑了嗓子,喝得极慢,咽一口药喉咙便泛开碎玻璃渣似的刺痛。安格斯也不急,手里稳稳当当地托着药碗,等她一点一点慢慢吞。

    莉娜何时见过这阴测测的老男人这副模样,看戏似的坐在一旁嗑起了炒葵花籽。

    奥德莉皮肤白皙,病中更显面色苍白,唇上颜色都淡了几分,说话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莉娜见此越发为奥德莉感到不值,还想着上次劝她不要在纳尔逊这棵死树上吊死一事,眼下聊着聊着又翻了出来。

    许是快为人母,她母爱泛滥,看不得年纪轻轻的奥德莉年纪守活寡,势必要让奥德莉知道年轻英俊又懂事的男人的好。

    她单手支着头,循循善诱道,“若你嫁给寻常人家也就罢,偏偏嫁进了斐斯利,偌大一个家族,单单为了名声,休斯也不可能让你改嫁。”

    说完,她摇摇头又添了一句,“休斯死后倒还能行,可这王八蛋看上去不像是快死的相貌。”

    奥德莉听得好笑,“大多女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忍气吞声,你却一副巴不得自己丈夫早日咽气的口吻。”

    莉娜摇了摇头,“巴不得他死的可不止我一个,你姑姑奥德莉死后,卡佩家衰落至此,如今城中旧贵族只剩斐斯利一支,四处笼络人心,毫不收敛,休斯又是个蠢的,迟早要出事。”

    说着惊人的话,莉娜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显然在她眼里男人可比那些隐秘事要重要得多。“你如今体弱,就该找个温柔贴心的服侍。”她眨眨眼,身体往前倾了倾,“又不需你费心思,你只需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我去替你寻。”

    伊莱身姿挺拔地站在一旁,毫无怨言地替莉娜剥着难剥的葵花籽,一粒粒米白的葵花将仁从壳里露出来,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温柔贴心的男人。

    见奥德莉不为所动,莉娜还欲再劝,却听她忽然松了口,“我没什么别的爱好……”

    她抬起眼看向莉娜,轻笑了一声,“只要听话就好。”

    无人出声的静隙里,盛满药汁的白瓷勺突然磕上碗沿,发出突兀一声脆响。

    安格斯低着头,几滴黑红色的药汁溅落床被,在薄薄的布料上晕染开一片深浓的黑色。

    【13】

    莉娜和伊莱离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奥德莉和安格斯两个人。

    橙红夕阳悄无声息落下去,烛火随着月亮一同升起来,照透了整间屋子。

    一碗滚热的苦药奥德莉慢吞吞抿了二十分钟,病中身体沉重,身上仿佛裹着件吸满了水的厚棉衣,扯着她直直往下坠。她靠坐在床头,半点提不起精神。

    安格斯好似又变回了从前她身边那位沉默寡言的侍从,一手端碗,一手执勺,一言不发地服侍她喝药,只在奥德莉偶尔问他一两句海瑟城如今的情况时才开口。

    他掌中托着碗,奥德莉垂眼看过去,恰好能看见他袖口中藏在腕骨后的那道细疤。

    红嫩肉色横亘在苍白的皮肤上,似一条坠在雪地里的红绳,极其惹人注目。令奥德莉瞬间回忆起了那甜腥的血味。

    奥德莉看了ー会儿,突然亳无预兆地抬手握住安格斯的手腕,食指挑开银扣,探入了衣袖。

    柔软温热的指腹触及皮肤,安格斯一怔,手里险些未掌住药碗。他眉目低垂,定定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了眼腕上纤细的手指,又抬头看向奥德莉,低低唤了声,“……小姐?”

    奥德莉没说话,只轻轻扯过他的手臂,手指推开衣袖,垂着眸细细打量着那道疤,长长一道挂在劲瘦的手腕间,刀疤平整锋利,橫划过手腕内侧一整面,像是恨不得把手给切下来。

    下手狠厉,和他脖子上那处伤倒有些相似。

    比起昨夜所见,伤口愈合了大半,粉嫩新肉已经长了出来,奥德莉将手指搭在上面,能清楚感受到底下活跃跳动的脉搏。

    叫人惊叹的意合速度……

    柔软的指腹细细摩擦过新长出的嫩肉,酥麻痒意穿透皮肉,安格斯蜷了蜷指尖,听见奥德莉问他,“你三番五次要我喝下你的血,有什么作用?”

    奥德莉面色病白,嗓音柔哑,长发披在身前,和安格斯记忆里明媚张扬的模样不同,此时的她,柔弱漂亮得不像话。

    安格斯忍住了将那几根手指握进掌心的冲动,舀起最后半勺药送到她嘴边,视线落在沾染了褐色药汁的嘴唇上,而后又挪到那张和奥德莉本来的样貌愈发相似的面孔上。

    他声音嘶哑道,“固魂,这具身体现在并不完全属于您,需要一些东西来助您的灵魂稳固在其中,我的血肉是最有效的。”

    奥德莉沉默两秒,淡淡道,“没有别的东西能代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