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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春夏秋冬(三)

    来到汶阳第三年的秋天:

    汶阳城内,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驾车之人脊背笔挺,面容俏丽,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侠气,已有不少人朝她看去。

    秋风萧瑟,卷起地上枯叶,白雪将马车停住,交给前来迎接的属下们,大庭广众之下,一脸淡定地将被风吹乱的假发摘下理了理,又在围观群众震惊的眼神中,若无其事地戴了回去。

    白雪自言自语道:“大人怎么不来接我。”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人群骚动起来。只见道路尽头,一人跃马急行,见那人面容艳丽,眉心到下巴盘踞着道疤,身前坐着位独臂小道童。

    乌兰勒马停住,烧饼兴奋地跳下马,一边跑过去一边大喊道:“白雪姐姐!”

    白雪笑道:“怎么就你们两个?大人呢?小燕呢?”

    烧饼没眼色道:“他相公跟他吵架了,俩人正在家里闹脾气。”

    白雪见怪不怪,淡定点头,然而一看旁边的乌兰,却也如同霜打的茄子般闷闷不乐。

    白雪指着乌兰道:“那他这又是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烧饼大喊道:“他也跟他相公吵架啦!”

    白雪:“!!!”

    烧饼背对着乌兰,没看到对方黑如锅底的脸色,尚不知大祸临头,只剩一条胳膊还不安分,连说带比划,冲白雪兴奋道:“如今汶阳势大,又是出关的必经之路,前些日子从上京来了群公子哥来此处做买卖,有一个相中咱们乌兰啦!对乌兰百般讨好,连哄带骗,睡完就跑啦,哎,不对,也没跑,他想跑,没来得及,季大人派人把他的通关文函给抢过来烧了!他现在哪里也去不了!”

    白雪:“……”

    烧饼又道:“哼,谁叫那小子见色起意,跟人打赌,说不出一月,定将乌兰骗到手,没骗到手之前日日嘘寒问暖,跑到府上献殷勤,骗到手就原形毕露,想溜之大吉。那姓拓跋的要上门给乌兰讨要个说法,乌兰还拦着不让,说要亲手要他狗命!结果往人家面前一站,刀都举起来了,就是下不了手,回来还买醉,哭哭啼啼的,说‘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哎呀,将我也骂进去啦!”

    一团黑影缓缓笼罩过来,烧饼意识到什么,茫然回头……

    汶阳城内,响亮的巴掌声响彻上空,惊起鸟群,拍着翅膀飞走。

    乌兰咬牙切齿地放下手,对白雪道:“走吧,先不回府了,去街上逛逛,那两口子在吵架,看见心烦。”

    烧饼捂着脑门,欲哭无泪道:“带上我,带上我,我也不想回去!”

    白雪已在外游历两年,行侠仗义,扶弱济贫,每年只在年关的时候赶回汶阳,季怀真亲自下厨做年夜饭,迎白雪回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雪今年临时起意回汶阳看看烧饼与阿全,没想到就遇见这样一出好戏,心中既震惊,又兴奋,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在季怀真的眼皮子底下将乌兰骗的团团转。

    集市中,乌兰百无聊赖,心不在焉,拿起这个看看又放下,拿起那个看看,又捏着发呆,一言不发。

    白雪试探道:“晚上谁做饭?”

    乌兰没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哦,去酒楼吃,他俩吵架的时候别指望季怀真下厨做饭,怕他把厨房点了。”

    白雪哈哈干笑两声,又道:“他们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这次又是为什么?”

    乌兰突然一怔,漂亮眼睛里聚气水雾。

    白雪身形一僵,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惹得他黯然神伤,心想他们夷戎人都这样爱哭吗。

    下一刻,不等没眼色的烧饼拆台,只听乌兰努力忍住哽咽,一副不在乎的态度,故作冷淡道:“从上京来了群公子哥,做生意嘛总要打通当地的关系,就来拜访燕迟,谁知道里面有季怀真从前的老相好,身上挂了个玉佩,也不知那玉佩上刻的什么东西,反正叫燕迟一眼给认出来,回家就跟那姓季的吵起来了。那姓季的四处留情,压根不记得这人是谁……哼,死不悔改,诡计多端,心术不正……”

    乌兰越说,越忍不住,到最后已经不知道在骂谁了,在白雪听来已经变了味,只匆匆欣赏两眼乌兰带着泪意的艳丽面容,憋了半天,实在不会哄人,只憋出句:“左右我也回来了,得在汶阳住上一段时日,要不要我去替你出气?”

    乌兰委屈道:“不必了,这人赖皮的很,跟姓季的一样可恶至极,喜欢强词夺理,你将他打伤了,他反而还要赖上我,我才不要看见他,他最好滚远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兰一脸倔强,狠狠以袖子擦去即将落下的眼泪,杀气腾腾,却在抬头往前看的一瞬间又再次怔住。

    白雪顺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商铺中,迎面走出一群世家公子哥。

    为首之人风度翩翩,脊背笔挺,说话时会专注认真地看着同伴的眼睛,一把折扇摇在身前,不知听到什么,浅浅笑着。

    烧饼立刻叫道:“就是这个叫‘徐英’的狗东西!”

    白雪再想去堵烧饼的嘴,将人抗走,已于事无补,那人听了动静,直接看了过来。和乌兰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这名唤“徐英”的公子哥直接一愣,立刻收起折扇往这边走,身后一群狐朋狗友不断哄笑嘲弄着他,这人也不在乎,只嬉皮笑脸地,向着乌兰来了。

    乌兰面色一沉,当即往回走。

    一个追一个跑,徐英三两步赶上来,握住乌兰的手腕将人一扯,笑道:“我那日话都未曾说完,你跑什么,今日好不容易见你,找个地方听我把话说完。”

    乌兰冷声道:“你我已有六七日未见,这六七日你都不曾来找过我,我看你未必是有话想说,只不过是今日一见,心血来潮,想起来便哄两句罢了。”

    徐英听罢,若有所思,继而笑道:“六七日,你记得这样清楚。”

    乌兰一言不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徐英又叹口气,无奈道:“你家好大人为了给你出口恶气,直接将我通关文函给烧了,这样重要的东西,我不得找地方去补?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些日子,我事情办完,可是立刻到你府上找你,只是还未靠近,就被你手下的一群副将给打出来。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在军中却威望甚高,那日若不是我跑得快,你就要见不到我了。”

    “油嘴滑舌,强词夺理。”乌兰不为所动,只冷冷看着那人,见他还要上前,来牵自己的手,当即拔出腰间佩剑。

    剑身泛着寒光,直直指着徐英的喉结。

    烧饼在一旁看着,冲白雪小声道:“怎么瞧着像打情骂俏。”白雪立刻捂住烧饼的嘴,拖到一旁。

    乌兰眼眶微红,把心一横:“我不听你狡辩,你就说是,或不是,从前你来招惹我,讨好我,是不是只因和同伴打了赌?”

    徐英一怔,继而无奈道:“是。”

    那日初来乍到,徐英与一群从上京来的公子哥意气风发,雄心壮志,要趁着汶阳与草原十九部经商热潮来发笔财,来到此地的第一天便去当地最有名的酒楼“红袖添香”吃席。从前鞑子来袭,上京迁都去临安,临安起了座“红袖添香”,如今来汶阳,当然也要去到汶阳的“红袖添香”。

    只是汶阳的“红袖添香”不做皮肉生意,只做客栈酒楼,迎来送往,供行脚商们休息,谁也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谁。

    徐英趴在红袖添香的包厢的窗户上,喝得头昏脑涨,却一眼看见了外头街道上站着的乌兰,当即一怔,看得入迷,连同伴的呼唤都没听见,直到一人走到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哈哈大笑不止,几人一合计,便有了这催人情长,剪不断理还乱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