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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汾州副本(18)

    那小像上画着的女人风鬟雾鬓,朱衣罗钗,抱着自己的儿子。梁崇光迅速捡起又看一遍,这下更加确定。

    他脸色惊疑不定,快速走到季怀真身边,小声道:“怎么是你?陆大人呢……你们在搞什么,季怀真,这,这简直是胡闹!”

    他一愣,又道:“刚才那人不是三喜?他不是你的奴仆?”

    见已被他识破,季怀真也不再隐瞒,冷笑一声:“是我又如何?”

    他狠狠瞪着梁崇光,一想到他为何一看到季晚侠小像就能认出自己,再一想上京那些传闻,说什么阿全长得不像皇帝,当即一股怒意,恨不得将梁崇光千刀万剐,顾不得他才刚刚救下自己,尖酸刻薄道:“梁大人好眼力,这么些年了,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我姐小像放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心存感激。”

    他一番话难听又歹毒,不顾阶下囚的身份继续趾高气昂,实在是不知好歹。

    梁崇光看着他,心里一阵厌恶,突然道:“都是季家儿女,你和你姐怎就如此不同。”

    见他还敢再提季晚侠,季怀真更为火大,什么难听话都往外冒。

    梁崇光为人正直,自问问心无愧,和季怀真更不是一路人。然而事关朝廷钦犯,陆拾遗怎得就变成了季怀真?就算他有颗玲珑七窍心,也猜不到二人互换身份乃是皇帝授意,只好继续将人收押,让季怀真骂够再说。

    突然有人来报——

    “启禀梁校尉,有人闯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梁崇光面色一变,仔细将季晚侠小像又放回季怀真的衣物中,快步出去查看。

    季怀真费力抬眼,往梁崇光离开的方向看,这次跟着他一起来汾州的人都已被就地格杀,只有白雪因为前去追杀路小佳而逃过一劫。

    他不知白雪现在身在何处,只有七分把握她会前来搭救,可若应了剩下三分,他也不怪她。

    先前那冒充三喜之人,怕是早在此地埋伏已久,见他带人突围,怕他跑掉才替梁崇光出手阻拦。

    原来连这场大火,都被陆拾遗算计在内,早就备了张诏书等着他,只是不知这其中,大殿下参与了多少,皇帝又参与了多少。

    怪他奇差一招,落后于人,沦落至此,不亏。

    季怀真被吊着,嘴唇逐渐泛起灰白色,既全身上下哪里都痛,便是哪里都不痛,脚踝怕是被人一棍打出毛病,正角度怪异地耷拉在地上。他渐渐觉得脑袋越发的沉,身体越发的冷。

    生死攸关之际,他不想姐姐季晚侠,不想外甥阿全,不想他一手创立的销金台,竟下意识想到那个叫燕迟的傻小子。

    若是他看到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只怕会拍手称快吧。

    倒真应了路小佳那句牢狱之灾。

    季怀真意识昏沉,头往一边偏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陆大人……”

    恍惚间竟真的看见了路小佳的脸。

    “陆大人?”

    季怀真一怔,勉强打起精神看去,竟真的是路小佳,不是幻觉!

    只见那路小佳一身白衣,头发拿根树枝高高束于脑后,身上背着把长剑,不像道士,像个行走江湖的风流剑客,正在牢房之外贼头贼脑地看向自己。

    他笑得颇为幸灾乐祸:“都怪大人当初不听贫道的话,若是早点跑路,这顿毒打就不用受了!”

    “啰嗦。”季怀真虚弱一笑,“你来替师门报仇的?”

    “大人等着,我去偷钥匙。”路小佳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家那位小郎君也来了。”

    季怀真一愣,几乎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燕迟也来了?

    他不来落井下石便好,怎还会来搭救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怀真第一反应,便是怀疑燕迟动机,他那样对他,燕迟居然还愿意搭救,莫不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又一想,能让他来救的,是陆拾遗而不是他季怀真,他又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他就想笑,陆拾遗算天算地,筹谋万千,也算不到造化弄人,让他如意算盘打不响的,居然是当初随手施舍的一段情缘。

    那边路小佳还在撅着屁股满地找钥匙,这边燕迟已经赶到,身后跟着路小佳的师弟,看样子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手中长刀淌血,满身杀气,手起刀落间砍坏牢锁,如此干脆利落,如此野蛮直接,将路小佳给看呆了。

    燕迟抬头看向季怀真,满身杀气地向他走来。

    二人相顾无言,季怀真沉默着,燕迟把头转向一旁,神情僵硬,跟人欠他钱似的。他没注意到季怀真的脚踝被人打断,只抬手砍断绳索,下一秒,季怀真全身脱力,直直往地上扑。

    燕迟下意识伸手捞住他。

    季怀真扶着他站稳,笑道:“脚踝被人打断了,站不住。”

    他语气轻松,满不在乎,好像断的是别人的脚踝。

    燕迟盯着他发白发灰的干燥嘴唇,愣是一声不吭,目光又挪向他肩头,那里除了一道反复裂开的箭伤,还盘踞着数十道延伸至小腹的鞭痕——季怀真从背到胸口,身上快没一块好皮了。两人不过分开短短几日,这人就从风光无限跌落至穷途末路,到最后还要靠一个他百般羞辱过的傻小子来救他。

    “若勉强,松手走人就是,把我放下吧。”季怀真顶着满头虚汗,语气却很是平静,一点都听不出刚经受过酷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燕迟冷声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脸色不是太好看,招手喊路小佳过来。

    路小佳正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戏,不曾想被殃及池鱼,他师弟突然插言道:“小佳师兄,他们是不是在夫妻吵架。”

    “烧饼师弟,既知道是夫妻吵架,又何苦非要点破。再说下去,小心燕迟兄揍你。”路小佳百般不愿地去了,被燕迟在背上一按,只好弯下腰去背季怀真,又让烧饼去抱季怀真的衣服。

    烧饼左看右看,盯着燕迟锅底一样的脸,没眼色道:“姓燕的,你自己媳妇为什么自己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