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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临安副本(7)

    “杀了,都给我杀干净,什么狗屁夷戎人,什么狗屁拓跋燕迟!去他娘的善赏恶罚!”

    季怀真不顾身体,发了好大一阵疯,直至力气耗尽,方颓然地往地上一坐,周围已是一片狼藉,能砸的东西都给他砸了。

    无一人敢靠近,就连季晚侠也抱着阿全躲在一旁,阿全一听燕迟名字,悄悄抬头对季晚侠道:“娘亲,我知道燕迟是谁,我听舅舅在梦里喊过他的名字。”

    季晚侠一把捂住阿全的嘴,把他交给一旁的宫女带下去。

    见季怀真稍稍冷静,只坐在地上不住失神粗喘,季晚侠才敢走上前,噙着眼泪握住季怀真的肩膀,哽咽道:“快些躺着,不可再动怒了。”

    季怀真毫无反应。

    季晚侠无奈,只得道:“姐姐和阿全还要靠你,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一听这话,季怀真才回神,像是大梦初醒似的,眼睛一眨,茫然地左顾右盼,撑着地起来,浑浑噩噩道:“对……我还有你和阿全,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是我自己选的……”

    话音未落,季怀真一口鲜血喷出来,晕了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回榻上,随时有太医在一旁待命。季怀真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有人正擒着他的手腕,悄悄透过眼缝一看,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他对面那扮作大夫模样的人竟有几分眼熟,猛地一看,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季怀真霎时间想到两年前他在敕勒川遇见的那个姓许的齐人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心念电转间,季怀真想也不想,猛地反手抓住那人手腕。那大夫吓了一跳,再想躲也来不及,季怀真不依不饶地凑上来,使劲儿盯着他的脸瞧。

    “你是谁?”季怀真怔怔地问他。

    然而仔细一瞧,乍看之下虽与敕勒川的许大夫相似,细看之下五官却有所不同,那许大夫的鼻子没这样高挺,脸颊也要比这人削瘦不少,眼前这人是吊三角窄眼,可许大夫的眼睛却要大上许多。

    “罢了,是我认错了。”

    季怀真失魂落魄地低下头,没注意到那大夫松口气的神色,然而下一刻,季怀真反应过来,猛地抬头,伸手要去摸那大夫的脸。“不对,不对,你过来!”

    那老汉惨叫一声,仗着季怀真行动不便,甩开他夺门而逃,季怀真扑在地上,痛得脸色发白,大喊道:“来人!把那个大夫给我抓住,只活捉,不许伤他!”

    侍卫闻声而去,过不一会儿,院中传来打斗声,季怀真心急如焚,胳膊往地上一撑,想要自己站起来,然而他大病一场,全身气力尽失。

    过不一会儿,侍卫空手而归,上前扶起季怀真,解释道:“大人,府中混进了奸细,有人接应那老头儿,人已经逃了。”

    季怀真半晌没吭声,继而道:“去让白雪把路小佳给我找来。”

    侍卫领命而去。

    路小佳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不在焉地往他算命摊子前一坐,发起呆来。远处一阵马匹嘶鸣之声,一人勒马停下,路小佳仰头看去,正是白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来不及摆出个笑脸来,就撞上白雪冰冷警惕的眼神,路小佳一怔,只以为自己哪里又做的不好,惹白雪生气了,然而细细一看,才发现白雪看向他的眼神中,竟还有被背叛的恼怒与失望。

    路小佳提上去的嘴角渐渐放下。

    白雪长剑直至他眉心,朝身后跟来的侍卫一声令下:“把他带回去。”

    路小佳一声不吭,任由别人把自己五花大绑,带到季怀真府中,跪在他床前。

    眼前床榻之上,床帐放下,挡住后面不住咳嗽的季怀真,再凭着屋中一股挥散不去的浓浓药味与血腥味,路小佳就知定是出事了。

    白雪手中长剑铿锵一声出鞘,架在路小佳脖颈间。

    “大人,属下把他带回来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季怀真刚一开口,就一阵咳嗽,勉强稳住道:“把剑放下……我单独问他,你出去吧。不许偷听。”

    白雪看了路小佳一眼,转身就走,出门之后却没听季怀真的,在门外站住不动了。

    路小佳抬头看去:“季大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床幔之后伸出只手来,顺着中间的缝,把床幔往两边分,后头坐着的人逐渐露出。季怀真面色苍白,精瘦上身赤着,胸口缠着一圈白色纱布,中间的位置还有血迹正缓缓渗出。

    “季大人,这,是谁伤了你!”

    路小佳大骇,上前扶住他,刚扶着人坐稳,冷不丁衣领被一股巨力拖拽住,路小佳一个不稳,栽倒在床上,又被季怀真单手颤抖着拎起。

    受了伤后休息不好,季怀真眼下一片乌青,看人时更显得阴鸷。

    “有白雪在,我不会杀你。但你须得实话告诉我,那天叫你给我带话的人,是不是拓跋燕迟?”

    路小佳何等人精,仅凭这样一问就猜出事情原委,脸上登时惊疑不定,不可置信道:“你这伤是燕迟兄弄的?可他怎会伤你,他的脾气你我都清楚,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伤你半分……”

    “说!”季怀真怒斥一声!

    路小佳当即不再隐瞒,脸上头一次没了先前那样玩世不恭的镇定神色。

    “那日,那日我去红袖添香寻白雪,她说你进去好久都没出来。我,我就替她进去看,我进去的时候你像是睡着了,但我很快发现你床下有人,因为屋中有草药的味道!结果我一看,是……是燕迟兄。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是个上年纪的老者,我发现他们时,那老头手上还抱着个布包,那草药味道,就是从他布包里发出来的,燕迟兄把面具摘下,我看是他,才没有声张。”

    季怀真冷冷看着路小佳,继续道:“继续。”

    路小佳心神不宁,显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燕迟兄找到我,说让我给你带句话,就是‘别动’二字,我,我当时觉得奇怪,问他别动什么?他也不肯多说,我说现下时机太过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若不说,我也不会带话。他见我态度坚决,只说他自有安排,让你得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就于事无补了!”

    话一说完,路小佳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说法要去害你,我怎可会自毁我与白雪姑娘的姻缘!这两年来,我是好是坏,可不可信,季大人你应当清楚。”

    见季怀真久久不语,路小佳恨不得剖心自证。

    半晌过后,季怀真才发出声轻笑。

    这声笑,让路小佳更害怕了。

    他不怕季怀真对他打骂用刑,唯独怕白雪对自己心生戒备。

    “‘别动’?若不动……我就被他一箭射死了,我就是没听他的,才捡回一条命。”

    路小佳一怔,略一思索,才明白季怀真话中的意思,犹豫道:“可按照燕迟兄的箭法,他若真想杀你,何不一箭贯穿眉心?射眉心,纵使大罗金仙在也无力回天,他射你胸口,此箭看似凶险,实则暗含转圜生机,我怎么觉得,大人一动,才是真的坏事?”

    季怀真倏然抬头看向路小佳,那眼神阴森可怖。

    “我坏事?转圜生机?他拓跋燕迟让你带话还不够,还收买特使,在他一箭射来时让人制住我,你告诉我这叫转圜生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骤然发怒,抓住手边软枕狠狠丢了出去,动怒之下牵扯到伤口,痛得季怀真似失语般,只狠狠咬住牙根。

    然而令他更痛苦的,却是拓跋燕迟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以及那天他一箭射来时,看向自己的眼神。

    季怀真又道:“罢了,左不过是我自作自受,当初下定决心时,就料到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