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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京城。

    城门久闭不开,城内外的百姓都不敢出门,人心惶惶。

    自魏敛以叛乱之名,大肆搜捕沈青洵以来,仍是不见他下落。

    越是如此,魏敛越是坐立难安。

    一开始,魏太傅以为自己逼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除最初以后,反被他一步一步地牵制住。

    这说明沈青洵早就有所准备。

    是从何时开始?暗中计划了多少年?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而浑然不觉的他,手上握着的那些筹码势力,实际上是否千疮百孔,信赖多年的心腹中,又有几个是定安侯府的人。

    这么一想,魏太傅顿觉呼吸不畅,寸步难行。

    连下一个命令,都不禁瞻前顾后,猜疑甚重。

    而且他没忘了,宫中还有一个皇帝。

    让他和柴德武都放松了警惕,却将三皇子藏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虽已被软禁,但安知他是否有别的手段?

    大皇子比不上魏太傅,早已沉不住气,恨不得亲自带兵去抓人。

    但来找魏太傅时,见他神情骇人,也就没了胆去干涉他。

    只好问起带大军回京的定安侯行踪。

    提起此事,魏太傅才缓缓安下了神。

    他已收到信,定安侯一行,已被他派去的人所截。

    大军与鞑靼僵持征战这么久,最后得胜回来,正是疲倦和松懈的时候。

    眼下大军中伏,沈璋也下落不明。

    他们轻易是回不来了。

    那沈青洵再能躲又如何,他能躲得了多久。

    只要定安侯府无兵可用,就丢了他们最大的倚仗。他们拿什么与他相抗。

    魏太傅越想越觉得有理。

    恐怕沈青洵所做的这些,都只是垂死挣扎,搅乱人心。

    若真这么能耐,不会躲着不出,早杀进他魏府来了。

    他竟险些被这种雕虫小技迷惑了。

    禁军兵城营和皇帝如今都在他的手里。

    只要坚称什么三皇子是逆贼散布的谣言,而宫中又有大皇子方韦在,无论流言怎么传,都是他占着上风。

    不过魏敛眼下半刻也不想再拖。

    三皇子既然要躲着,那也该是时候逼他出来了。

    圩县。

    素夏给房中新换了炭盆,见姑娘不在,便去前头铺子里找。

    找见宋初渺后,素夏碰了碰她的手:“姑娘冷不冷?”

    虽然姑娘摇了头,可素夏分明觉得姑娘才开始暖和一些的手,又比之前凉了许多。

    姑娘的身子,本该好好养着的,这么折腾了一回,也不知白费了多少药浴。

    素夏忧心极了。

    “姑娘回房去吧,或者我把炭盆端到这来?”

    他们刚来时,对这儿不熟。

    这日她出去,总算找到一家好炭了。

    宋初渺便听她的。正要回屋时,看见钟全从外头回来了。

    她便问他:“可有消息?”

    京城内封锁得紧,里头的情形和那些传言一时间并未传到圩县这来。

    倒是京中的混乱,引得原本经商的人都不再往京城这个方向来。

    本该是热闹的圩县中,一时间连人都少了许多。

    自从在圩县落脚后,宋初渺每日都会问这么一句。

    钟全不觉得烦扰,认真回道:“暂无消息。”

    “那舅舅和爹爹他们呢?”

    “也无消息。”

    表小姐每回只是问过,见没有消息,也就只是轻轻应一声。

    神色如常,不见什么低落和沮丧的模样。

    钟全起初还绞尽脑汁想话来安慰,后来发现他说不好,表小姐似乎也不需要,就不再多说了。

    有些时候,钟全对表小姐的印象,还在少爷当初将人救出的时候。

    加上后来表小姐的身子弱,又日日喝药,便觉得表小姐是很脆弱的。

    原本他还怕她离开京城后,会不安地哭或者吃不进东西。

    可现在钟全发现,表小姐是个心性坚韧的姑娘。

    能比过京中不知多少的贵女。

    丑星例行探查完附近回来,隐在暗处,看一眼回了房的宋初渺。

    他想了想,与子星说道:“京中牵制得好,这里目前很安全。”

    “我们还要这样守着她?”

    子星看他一眼:“听从主子的吩咐。”

    哪怕这个铺子,像是孤岛一样的安全,他们也半刻都不能松懈。

    能将他都派来,可见主子对她的重视。

    他们所保护的,大概就是未来的皇后吧。

    ……

    是夜。

    像木人一样只是安静包围了定安侯府多日的兵马,突然之间有了异动。

    府门处守着的护卫赶来禀报,但府外的动静不小,时时警觉的姚槐等人早已察觉了。

    “看来,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姚槐见这一整天又没什么动静,正准备歇下,此时起身出来,随手挽了发髻。

    沈历昀听着外头间歇的喊声,沉色道:“他们是打算拿我们威胁三弟了。”

    京中突然变天,大皇子要对定安侯府下手。

    再加上外头的传言,沈历昀早已从娘口中,得知了当年的事。

    知道之时有些惊讶,倒无别的什么想法。

    面对眼前的这种威胁,他性子确实像沈璋一样,沉稳不惧。

    只是心疼蔺婉临盆在即,却要跟着他遭遇这些。

    沈历昀想,要是当初她没有嫁给他,也许才是好事吧。

    外头的喊声,隔小半盏茶便会喊一次。

    这显然不是对着侯府的喊话,而是刻意说给不知藏匿何处的沈青洵听的。

    暗卫探查过侯府四周后,回来禀报。

    “他们另加了一队人马包围。还派出了弓.弩手,带了火油。他们想放火箭矢。”

    侯老夫人冷哼:“当我们定安侯府吃素的。”

    真动起手,不见得谁能讨得了便宜。

    老夫人下令,侯府护卫全都持弓围在正院四周。

    定安侯府外面的喊话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外头持着的火把映出了定安侯府门墙的轮廓,像是一个火锁环,将定安侯府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这时,府外的动静突然停了下来。

    沈历昀一眼看向了娘,眸中都是一样的凝重。

    与此同时,外头的弓.弩手将手中弓箭齐齐举起,对准了定安侯府。

    其实侯府被包围时,姚槐并不知老三在哪。

    之后有他院中小厮来带话,让定安侯府暂且不动,见机行事。

    加之近来发生的种种,也知是老三在其中周旋。

    不过魏敛既然今夜打定主意要动侯府,他们又怎会坐以待毙。

    听着外面动静,沈历昀赶在第一波火箭矢将射入侯府内时,先一步下了令。

    漫天流箭从侯府中飞射而出,落入包围的兵马之中。

    外头的弓.弩手正蓄力待发,猝不及防受到攻击。

    马受惊嘶鸣,场面刹那间变得一片混乱。

    其中也有零星的火箭飞进了侯府,但当下就被击飞扑灭。

    包围的人马被攻了个出其不意,但毕竟他们才是摆瓮的人,不过片刻,就已重新整顿好。

    火箭矢织成密网涌入了定安侯府中。

    府中,护卫护住人往后退开,并击飞箭矢,扑灭火星。

    虽已有准备,但火矢源源不断,如此下去也阻挡不住。

    沈历昀挑飞一支,正欲出去先将首领擒杀。

    正在此时,箭矢的攻势突然一停滞。随之外面响起惊呼慌乱之声。

    府外人马中突生变数。

    不知从何漏出的火油在地上悄然铺开,有火星落地,顿时烧起一片。

    兵马闪躲之间,有不少箭矢偏了准头,更有藏匿在其中的刻意使乱,箭矢带着火直往自己人的头上落。

    首领大喊稳住局面,又见地上起了火势,便打算直接攻入侯府。

    这时,不知有谁指着某处喊了一声,首领循声看去,只见远处一人打马而过,赫然就是沈青洵。

    魏太傅搜捕了他这么久,总算是现身了!

    首领激动得红了眼,再不管定安侯府,命所有人去追。

    不论生死,若他能抓到沈青洵就是大功一件。这功劳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去了。

    沈青洵一拽马绳,身躯直挺,冷冷瞥视一眼,转身打马飞奔。

    他驾马飞快,在城中各条小道窄巷之间穿梭。

    大批的人马走不过,只得改道围堵。

    如此下来,沈青洵七拐八绕之间,后头的不仅没有追上,反而被分散的支离破碎,如同一盘散沙。

    封锁的京城街道之中,早已没了人影,沈青洵纵马直往北城门去。

    与此同时,他派出的人手则趁机潜入了宫中,直奔帝王寝宫。

    正飞驰间,沈青洵忽然察觉有人在快马逼近他。

    他往右侧看去,目色锋利,只见一道人影快马隐在昏暗的窄巷中,径直向他而来。

    他翻出腕间匕首正要掷出,等看清来人面貌后,手上动作一滞。

    秦元铭?

    秦元铭腿上那点伤,早就已养好,看见沈青洵后大喜,喊道:“沈兄!”

    秦元铭过来与他并驾,甩开后头追兵道:“我看大晚上的城中如此热闹,就猜到是你。”

    沈青洵瞥他一眼,冷淡道:“你怎么在这?”

    “沈兄有难,我怎么不能在了?”秦元铭一脸苦相,“我可是好不容易溜出来的。”

    沈青洵不知他突然冒出来要做什么,忙于甩开身后箭矢,无暇搭理他。

    “沈兄,你有法子能开城门吗?”

    “做甚?”

    “看你这么不易,念在咱们的交情上,我把养的马全都借你使使,我的可都是以一抵十的好马。”

    沈青洵颇感意外地看他一眼。

    秦元铭以为他太过感动,正要说什么,却听沈青洵问:“只有马?”

    他险些栽下:“你还要人?又有人还有马,你当我私下养兵呢?”

    “侯爷的大军是比不了,你若真要,我那些养马的奴仆,个个力气大马术好,勉强能凑个数。”

    “只要能开城门,让我手下出去,不出一个时辰,全给你送来。”

    沈青洵思忖一二,点头道:“有多少?”

    魏敛突然动手,他不得已仓促应对,虽说也没让魏敛讨到好,实则早缺可用物资马匹。

    若能有秦元铭的良驹,对他下一步控制宫城有大益处。

    秦元铭得意一笑:“比你猜测的,要远远多得多。”

    沈青洵与他商定,一刻钟后带人来城门。

    秦元铭应了,离开前想到什么说:“沈兄,我的命现在可交在你手里了。”

    “若是你搞不定,以我这勾结逆党的所为,到时候只能被拖进祠堂里打死了。”

    大族虽最为庇护子荫,但也是最不讲情面的地方。

    沈青洵瞥他一眼:“你命硬着呢。”

    二人分道。

    京中动乱以来,秦家闭门甚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意放秦元铭偷溜出来。

    不见得没有拿他一条命来作博弈的打算。

    如果最后登位的是沈青洵这个三皇子,秦家也算记有功劳。

    而若是方韦,称不知情交出秦元铭,也可保全。

    不过秦元铭那乍乎乎的性子,大概是想不到这层。

    一刻钟后,沈青洵才在北城门露面,四下

    他早安排好的人手就瞬间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