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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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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愈刚出电梯,便看到自己门前站着四个黑衣保镖,见到她人,纷纷鞠躬叫“小姐好”。她不喜欢这样分明的恭敬,点头应承之后开门进去。

    里头的人听见动静,还没等她人出现,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这大忙人可算是下班了。”

    钟愈恭恭敬敬走到沙发前,低着头朝沙发上坐着的人问好。

    “祖父。祖母。”

    钟靖盖上茶盖抬头看她,继续着刚才的话头:“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拿着份还不够买件体面衣服的工资,每天忙到深夜才回家,第二天再早起去上班……”

    他叹了口气,有些岁月褶皱的手转动着拐杖。

    “阿愈,你还是不愿意跟爷爷奶奶回家吗?”

    钟愈垂着眼帘听他说话,闻言摇了摇头。

    倒不是不渴望亲人的关怀,可一旦想到这些关怀并不是单纯地给予自己一个人,她就觉得其实也没必要去争。

    她从十岁开始独自生活,对亲缘看得很淡,早就已经习惯自己决定人生。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是钟靖夫妇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是属意的继承人。钟瀚亭死后,钟靖夫妇陷入晚年丧子的悲痛中,对这个孙女的关照也淡了。

    一直到钟愈上了大学,他们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宝贝儿子还留了一个女儿在世上。便想要把钟愈接回老宅教导,以后由她继承家业。

    说到底她也不过就是死者遗留给活着的人的一个念想,一份会喘气的物品。

    钟家是嘉余市声名显赫的大家族,钟靖一共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钟愈的父亲钟瀚亭年纪最小,却最受期望。原本在钟瀚亭活着的时候,大家对他继承人的身份心知肚明,明里也不会搞什么手段。他一死,所有人都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钟愈不信钟靖看不出来自己儿女的那些企图,他如今要自己回去,恰是把自己推上了一个绝对危险的位置——只不过打了个亲情的幌子,说得十分冠冕堂皇。

    “我现在做的工作是我喜欢的事,我不适合管理公司,也不想和伯伯姑姑们争些什么。”

    她弯下腰鞠了个躬:“我的想法一直都是这样,不会改变。希望您能原谅阿愈的不孝。”

    钟靖有些生气,站起来想要再说她,身旁的妻子多少有点心软,拉过他的胳膊劝阻道:“别和孩子生气,阿愈年纪还小,再放她玩儿几年也没事。”

    “几年?她有很多个几年,你我还剩几个几年?难不成要等我们变成两坛子骨灰了,再来替她操心这些事?

    “她是瀚亭的女儿,继承家业就该是她的责任!”

    钟愈默默听着他发火,心里荡过一刹的凄然。祖父母想要给予的金钱与地位,不过是因为对她父亲的偏爱。

    那自己算什么呢?唯一疼爱自己的父亲离世,死得不明不白,而这些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余下的人,连一些温度都不愿意施舍了。

    钟靖看她以一副神情冷漠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一边,顿时觉得自己大家长的地位受到了蔑视。心里又忍不住把钟愈和死去的小儿子比较,越发觉得她不争不抢的样子远远比不上昔日意气风发的儿子,更是怒气冲天。

    他呵斥:“给我跪下!”

    钟愈身形摇晃,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一些。

    见她还没动作,钟靖一拐杖打向她的腿弯。

    钟愈猝不及防跪倒在地。

    钟靖年轻时从过军,即便现如今年纪大了,手里的力气也还在,他的拐杖落下时带起“呼”的风声,力道巧妙地在钟愈背上开出棍花。

    钟老夫人眼见她裸露在外的肩上皮肤一寸寸泛红,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连忙劝着钟靖收手,毕竟钟愈不是个男孩儿。

    钟靖把拐杖狠狠掷在地上,“哐当”一声砸出巨响。

    钟愈盯着那块被砸中的地板,感觉平静的生活被随意打扰实在是烦得很。

    “你到底知不知错?”

    她的视线从下往上移,仰头看人时居然还能拧着一股冷傲的生气,“我有什么错?”

    “好!好!”钟靖被她气得不轻,捂着心口连退了好几步,“我就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等外来者通通走光,屋子里重新变得静悄悄之时,钟愈才按着自己痛到发麻的肩膀慢慢扶着沙发想要站起来。

    钟靖铁了心要下重手,刚才双方都憋着口气,所以没什么感觉,这下刚想动作,她又猝不及防地无力跪倒。

    钟愈咬了咬牙,手臂发力撑起身子,勉强站稳了。她移着步子走到阳台边,冷眼看着宾利闪着大灯辗着夜色冲进黑暗。刚想转身,却意外地发现楼下大樟树旁边有个高大的人影在。

    谢珹敞着两条大长腿毫无姿态可言地靠坐在他那辆骚包的摩托车上,打火机燃着,在他的指尖来去飞舞,火光在夜幕里格外分明。

    大概是感觉到钟愈的目光,他抬起头来,穿破黑暗直直撞向钟愈的眼里。

    然后钟愈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几乎是没有迟疑地,甚至没仔细看来电显示到底是不是那个人,直接点了接通。

    男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来,带着树下簌簌的风声,她第一次觉得谢珹说起话来这么动听。

    “开下门呗。”

    她愣在原地,没搞明白他的意思,楼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只余下那辆和它主人一般嚣张的摩托车停在原地。

    过了约摸两分钟,房门从外面被敲响。钟愈感觉自己的心跳也随着这阵敲门声而剧烈了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期待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踉跄着走到门口,打开门,对上一双熟悉的、含着笑的漂亮眼睛。

    “我是怕你出什么意外明天不能按时上班,影响我们队整体工作进程,所以来看看。你知道的,我这人很讲究集体荣誉感,任何一颗老鼠屎都不会轻易放过。”

    谢珹没主动问她发生了什么,自顾自说了一连串废话,然后稍微弯了弯腰,将她脸颊那边挡到眼睛的碎发拨到了她的耳后。

    钟愈怔然抬头,谢

    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在她耳边顿住。

    他看着钟愈没有神采的一双眼眸逐渐发红,随即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到他的手背。

    有点烫。

    谢珹坐在沙发里,新奇地打量四周。

    钟愈并不是那种需要人不断安慰才能克制情绪的人,他满腹的长篇大论还没来得及有个开篇,对方已经停止了抽泣。

    等她擦干眼泪恢复面无表情的常态之后,谢珹马后炮似的递过去一张抽纸。

    “什么事这么难过,说出来也让我开心开心。”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领口露出的那些泛红得有些肿胀皮肤,被她细白的肤色一对比,显得十分触目惊心,当下也笑不出来了。

    “你……还好吗?”

    钟愈现在喘口气都觉得牵动得疼,只能小口小口地呼吸。沙发抱枕被她抱在怀里,人无力地靠上去,分担着背部的压力。

    她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说得没什么条理可言,一会儿讲到自己小时候是如何备受宠爱,一会儿又倾诉着年复一年自己过了如何如何压抑孤寂的生活。也没有刻意描述自己的心境,反而更像是自言自语吐槽着一段坎坷人生。

    谢珹头一次听她一股脑说这么多话,难得没讲点不好听的促狭。

    她声音越说越小,发泄完了才抬头看了谢珹一眼,然后有些委屈地把脸埋进靠枕里,闷闷道:“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