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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是梨春园,不是丽春院

    ??永荣家在一条巷子底,是一个干净简单的小院子,没什么花也没什么树,院门虚掩,蛐蛐推门进去就喊,“永荣哥,永荣哥。『言情小说吧』”

    一匹马拴在小院子角落里,悠闲地吃干草,四间厢房一字排开,最右边一间厢房旁有一个小耳房,正冒出寥寥青烟。

    永荣从那间屋走出来,一眼看见他们,显得有些惊奇,尤其是看见还有苏换时。

    苏换和覃婶站在院门口,朝他微微笑了笑。

    永荣大步走过来,问蛐蛐,“你们怎么来了?”

    蛐蛐说,“我们来看阿婆。襄哥说,这次走马你不去了,要在家照顾阿婆,他让我先来探探,过两日他再来看阿婆。”

    永荣穿了一件灰褂子,将手在布褂上擦了擦,望望日头,“蛐蛐,带卯伯他们进去坐,阿婆正睡着。”

    蛐蛐哎了一声,将手里提的食盒递给永荣,“永荣哥,这是白糖糕。”

    永荣揭开食盒盖子一看,十分惊喜,“蛐蛐,你从哪里买到的?”

    蛐蛐转身一指苏换,“四姐姐做的。”

    永荣抬头去看苏换,微有些腼腆地抿抿唇,“多谢。天热,快屋里坐。”

    厅屋里自然凉快许多,苏换四处打量一番,觉得这永荣是个实在的,屋里陈设的桌椅橱柜,都是褐色原木,也没什么花哨的装饰,又朴实又耐用。

    她偷偷去问蛐蛐,“他家里没其他人了?”

    蛐蛐点点头。

    这时,永荣换了一身白棉布短衫子,托一盘凉茶,大步走进来。

    苏换赶紧停止八卦,端庄坐好。

    覃婶叹口气说,“永荣,你想宽些,有什么需着帮忙的,只管来叫我和卯伯。”

    永荣默默为他们盛好凉茶,坐下来,慢慢道,“我明白的。”

    一时静寂。

    苏换觉得这气氛太过伤感,想了想,将桌上食盒推到永荣面前,“蛐蛐说,你们家乡都喜欢吃这种白糖糕,这里买不到的。我昨日听见你阿婆说想吃,就照着蛐蛐说的方法,做了些,也不知味道对不对,你拿去你阿婆尝尝。”

    永荣揭开食盒,拿块来咬一口,又抬头看苏换一眼,垂下眼皮道,“嗯,是这样的。”

    苏换赶紧道,“是就好是就好。”

    卯伯这时问,“听说红井坊那边,有个姓林的大夫很出名的,永荣,要不去看看?”

    永荣道,“我上午去请过那大夫了。”

    卯伯说,“大夫怎么说?”

    永荣默然摇摇头。

    屋里又一片静寂。

    苏换有些不知所措,她和永荣不算熟悉,这种哀伤又着实沉闷,不知说什么好,她于是对蛐蛐说,“蛐蛐,既然阿婆睡着,咱们便改日再来探吧。”

    蛐蛐点点头,站起身来。

    覃婶道,“蛐蛐,你们先回去,我留下来,待会儿帮阿婆抹抹身子,天热,阿婆又素来爱干净,永荣做这些是不便的。”

    苏换觉得覃婶想得周到,急忙道,“好,覃婶你放心,晚饭我来做就好。”

    永荣起身来,感激地冲他们笑一下。

    于是,一行三人,又闷闷地往回走。

    走回蔡家宅子时,蛐蛐老远就看到一个穿青衣短衫的汉子,在他们家门口东张西望,走上前去叩了叩门上的铜门环,见无人应,又退后两步,叉着腰立那里四处看。

    蛐蛐腿长心急,扔下苏换和卯伯,连走两步,大声问道,“喂,你谁呐?”

    那青衣汉子转过头来,见蛐蛐正走来,于是抱拳道,“敢问这可是蔡襄的宅子?”

    蛐蛐站在他面前,歪头看他,“是啊,你哪位?”

    青衣汉子道,“在下青帮石大。”

    这时,苏换和卯伯已走过来,她取了头上那黑纱斗笠帽一看,哦,这汉子有些眼熟,面目憨厚,壮得像头牛,喝酒连喝三碗都不眨眨眼。

    对了对了,那什么青帮的石大。

    但石大却一眼认出了那桃花脸姑娘,笑道,“姑娘可还认得我?”

    苏换点点头,“石大哥有什么事?”

    石大从怀里摸出一张帖子,递给站在一旁的蛐蛐,话却是对着苏换说的,“姑娘,我家帮主今晚设宴梨春园,邀请霍兄弟和姑娘,还有蔡老板,前去观戏。”

    蛐蛐将帖子递给苏换。苏换瞪着那淡青竖纹以红蜡油封印的帖子,有些茫然,“丽春院?我……我去那种地方不太方便吧?哦,霍安他也不许去。”

    石大眉毛抖了抖,按按额角。

    卯伯咳一声道,“四姑娘,是梨春园,不是丽春院。姑娘有所不知,梨春园在咱们保宁,是个出名的园子,不是因为菜好酒好出名,而是因为戏好。梨春园是个大园子,里面又分了各色小园子,驻着天南地北的班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昆曲秦腔,京剧越剧黄梅戏,你想听什么戏,就入什么园子,爱听戏文的,去那里准没错。”

    石大赞道,“看来老伯也是爱戏文的。”

    卯伯稳重一笑,并不接话。

    苏换却听得心花怒放。原来是看戏呐,看戏文什么的,她喜欢,够热闹。

    蛐蛐心里也有些躁动,但碍于有外人在,他要装成熟稳重。

    石大道,“这些日子,梨春园里新来个专唱武戏的班子,叫做天盛班,一台南派武戏那是耍得炉火纯青。今晚是天盛班挂牌第四日,是天盛班挂牌第四日,演的三出戏都是红当当的拿手好戏。”

    他说到这里,抱抱拳,“开戏是戌时整,我家帮主说,酉时一刻,在三义苑里静候各位。”

    蛐蛐很稳重地抱抱拳,“多谢这位大哥。”

    石大笑了笑,转身去了。

    蛐蛐见他一走,转过头就兴奋地冲苏换说,“四姐姐,那园子我跟着襄哥去过两次,又大又漂亮,热闹得不得了。”

    苏换也两眼发亮,将帖子将蛐蛐手里一塞,“你赶紧的,将这帖子送去马市给安哥他们,只要安哥他答应去,晚上姐姐把你也带着去。”

    蛐蛐一听,兴奋得恨不能飞去马市,猛点头,将帖子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跑得没影儿了。

    下午时,覃婶回来了,说永荣阿婆这时精神好些了,睡起来后还喝了一碗桂圆粥,又吃了两块凉白糖糕,十分高兴,说和家乡的味儿差不多。

    苏换听了也很高兴,“那你跟阿婆说,我过两日还给她做,让蛐蛐给送去。”

    覃婶笑着点点头。

    于是苏换全副身心都放到晚上看戏文那事儿上去了,坐在那里托腮想,蛐蛐怎么还不回来呢,霍安会不会不去啊?

    那帖子用蜡油封了印,上面写着霍安亲启,她不好拆开来看,也不晓得里面写些什么,能不能打动霍安大爷。

    下午没什么事做,覃婶在后院忙,卯伯出门了,于是苏换将达达和小二放出来玩,两条狗好欢快,在中庭的花花草草里扑腾,围着苏换撒娇打滚。

    蛐蛐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一冲进中庭就招了狗嫌弃,达达和小二转过身冲他狂吠,吓得他往后一跳,扶着影壁喊,“把它们拴起来拴起来!”

    苏换坐在那棵花树下,拍拍达达的头,又揪了揪小二的脖颈,二狗这才安静下来。她赶紧问蛐蛐,“怎么样怎么样?你安哥他怎么表态?”

    蛐蛐背抵着影壁,不敢靠近,哭丧着脸说,“四姐姐,你能不能把你家狗爷请回后院去呐?”

    苏换手脚麻利地将达达小二带去后院拴了,然后又急不可耐地跑回来,刺探军情。

    蛐蛐坐在花树下的石凳子上,卷了衫子起来抹脸上的汗,因为跑得急,出了一身汗,这时他坐在树荫下,便有隐隐白气从头顶冒出,看得苏换笑眯眯,“蛐蛐,你全身冒仙气呐。”

    蛐蛐翻个白眼,“我还不是为了晚上能看戏。”

    苏换兴致勃勃地坐他对面,“就是说有戏了?”

    蛐蛐笑得眼睛弯起来,“嗯嗯嗯,安哥看过帖子就点头了,襄哥也很高兴,说早就想结识那青帮帮主。”

    苏换一听好高兴,心情愉悦想八卦,于是说,“我跟你讲,蛐蛐,你安哥他英雄救美的,他救过青帮大小姐和小少爷,所以人家请我们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