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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不准脱我裤子!

    ??众人跑到厢房来时,只见明先生和他小徒弟如意,抖抖索索挤在一起。

    如意兢兢战战,指着那破窗子,“有有有……一颗头从窗子上倒吊下来……好好好……恐怖……”

    蔡襄好头痛,你们为什么见鬼后都要结巴啊?

    他想了想问,“明先生,你们没事吧?”

    明先生虽然也有些惊吓,但总还算稳定,摇摇头,“没事。那颗头晃了晃,听见你们脚步声,就没了。”

    霍安想了想,打起火折子,绕到那破窗户外去,站在屋檐下,仰头看。

    蔡襄冷笑道,“我还不信真有鬼了。老五,去看看前院有没有妖蛾子,其他人分成三路,给我点起火把搜这破宅子!既然鬼不要人安生,那人也就不必要让鬼安息!”

    于是夜半更深,一大群男人分成三路,闹哄哄地满荒宅乱蹿,捉鬼。

    明先生体弱,如意又手无缚鸡之力,霍安便留在厢房里,照护他们。

    如意见他一直站在屋檐下看,好奇问,“你看什么?”

    霍安不理他,举起手里火折子,仰头仔细看看屋檐下那根房梁,皱了皱眉。那房梁因宅子荒废太久,蒙了厚厚尘灰,因此什么东西碰了它,都很容易留下痕迹,尤其是,还是两串黑黑的人爪子。

    他更确定了,是人,不是鬼。

    于是他吹灭了火折子,在厢房外的回廊上搜捡了些枯败的树枝落叶什么的,回厢房里去,闷着头重燃火堆。

    明先生白里泛青的面容在渐起的火光里,十分平静,他轻轻开口问霍安,“你在屋檐下看到什么了?”

    霍安头也不抬,抽出一根燃过的树枝,就着烧焦的那一头,在地上写:“是个小孩。”

    如意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个小孩?啧啧,你没看到那颗头,黑黢黢的眼睛鼻子都没有,我看就是鬼。”

    霍安不和他争辩,继续升火。

    明先生温和道,“那这个小孩半夜不睡,还爬那么高,真是顽皮啊。”

    霍安抬起头,看他一眼,笑了笑。

    外面传来闹闹攘攘沸沸腾腾的声音,走马的大多是糙汉子,这番夜半不睡起来捉鬼,有的气不平,有的直抱怨,有的很来劲,总之各种呼喝打闹笑骂说荤话,吵得这夜半荒宅跟集市一样鸡飞狗跳。

    明先生也笑了笑,“那你怎么不去告诉他们?由着他们半夜深更这么鸡飞狗跳?”

    蔡襄这时走了进来,刚坐下,霍安就抽出木牌子,飞快地写两字,塞给他。

    蔡襄飞快地瞥了一眼:头上。

    他想了想,哈哈一笑,将木牌子扔给霍安,转头喊,“老五老五,把白日里买的烧鸡和烧酒拿进来,我们饿了。”

    老五闻声,不一会儿,屁颠颠地捧着一个黄纸包跑进来了,然后又兴致高昂地跑出去继续捉鬼。

    纸包散开,有一只荷叶包裹的冷烧鸡,外加一个酒囊子。

    蔡襄捡起一根树枝,满不在乎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就着那树枝穿过烧鸡,在火堆上翻来滚去地烤,大剌剌道,“明先生,烤烤更好吃。”

    如意嫌恶地皱皱嘴,“蔡老板,我们家先生身子不好,容易积食,夜里不敢吃东西的。”

    蔡襄叹气,“哦,那真是浪费良辰美景烤烧鸡了。”

    如意:“……”

    四个男人坐在一个闹鬼的荒宅里,外面还风雨交加,有什么良辰美景可言?

    明先生笑,“蔡老板风趣。”

    蔡襄笑,“粗人有什么好风趣的。”他说着,将烤热的烧鸡剥去荷叶,提着两只鸡腿一撕,撕成两半,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顿时飘出来。

    蔡襄笑眯眯道,“如意你吃不吃?”

    如意摇摇头。

    蔡襄将一半递给霍安,自己拿起另一半啃了一口,满嘴流油,含含糊糊说,“明先生,你不吃真是人生一大遗憾,这可是祥庆楼的招牌鸡,在保宁都是数一数二的。”

    明先生但笑不语。

    霍安低头撕了一个鸡腿,默默吃,将剩下的一大半,放在摊开的黄纸上。

    一时间,厢房里静默无声,外面的闹嚷声也远了些,似乎是搜到后院去了。

    就在这静默无声里,霍安和蔡襄忽然听得一声轻微的咽口水声。

    二人对视一眼。

    猛然间,蔡襄跳起来,将手里的烧鸡往屋梁上猛一扔,冷喝一声,“哪来的小鬼,襄爷请你吃烧鸡!”

    几乎与此同时,霍安也跳起来,足下几踮,翻身自那破窗户跃了出去。『*言*情*首*发』

    如意抖了一下,仰头去看屋梁,却不见那烧鸡落下来,只见着一抹黑影闪过,直飞窗边。

    那黑影极快,但很不幸,霍安也不慢,人在窗外立着,想不也想,挥起一拳,拳风硬生生将那扑过来的黑影逼了回去。

    黑影几乎一刻不停,一个燕子抄水,身子后翻,足不沾地,竟稳稳当当粘着墙壁,飞快地转换方向,向门外飞去。

    但蔡襄也是有准备的,扔了烧鸡便扑到门边去挡住。至此,这厢房的两个出口,皆被挡死。

    那黑影想来急得吐血,双足踩在墙壁上,身子与地面几乎平行,在半空中噔噔噔绕着厢房飞快地跑了一圈,见没有出口,干脆足下一蹬,如同弹丸般,直直弹上屋梁,砰的一声,跳起来去冲屋顶,看样子想破屋而出。

    可那屋顶虽是破瓦,却也不至于衰败得一撞而破,那黑影见一撞不开,腾腾腾地连跳,继续撞。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如意哆嗦着唇骇然看头顶上那腾腾腾乱跳的黑影,“鬼鬼鬼……”

    明先生淡定地安抚他,“如意,是人。”

    蔡襄和霍安见着这一幕,毫不迟疑,双双跳上窗台子,一跃而起,借力屋檐下的房梁,翻身甩上屋顶,噔噔噔跑过去,正好碰见那黑影冲开屋顶破瓦,飞了出来。

    二人踩着屋顶破瓦,猛扑过去,前后围堵,却不料那小黑影竟是滑溜得抹了油一样,脚下快得不似人,身量又细小,瞅个空子竟从二人围堵中飞了出去。

    对,是飞。

    蔡襄和霍安俱惊然,这如果是个人,看身量必是个未长成的小孩,但轻功好成这样,简直匪夷所思。

    蔡襄没多想,足下一勾,勾起一片破瓦,落入手里,便指着那黑影背心凌厉扔去,只听那黑影哼了一声,似回头看一眼,然后身子一趔趄,翻下屋顶。

    霍安急忙也翻身跃下,发足狂奔,奔到那黑影跌落的回廊时,正好瞧着那黑影歪歪扭扭从地上爬起来,便要跑。蔡襄拳脚霸烈,手上劲道重,这片破瓦必令那小黑影受了伤。

    于是他猛跨前一步,终于一把抓住那黑影。

    真的,是人。

    当霍安抓住那一把乱发时,他完全确定了,这是个人,而且,真的是个小孩。

    小孩在他手里乱扭乱跳,两只小胳膊环在怀里,紧紧搂住蔡襄扔上屋顶的那半只烧鸡,死不肯放。他急着要跳要跑,无奈一头乱发被霍安拽住,怎么也挣脱不了,又气又急,嘴里呜呜呜乱叫,回头扑过来就咬霍安。

    霍安轻轻巧巧闪身避开,不管那小孩怎么扭怎么咬,他都不在意。这孩子是跑得快,但拳脚功夫却不怎样。

    这时蔡襄得意地笑着跑来,“哈哈,还当真是个小鬼。看你往哪里跑!”

    动静太大,四处搜鬼捉鬼的汉子,闻声都跑了过来。

    那小鬼见人越来越多,又怕又怒,更气的是,无论他怎么拼命,挣得头皮都发麻了,还是挣不脱霍安的手心,于是恼恨地抬起头来怒视霍安。

    呃,霍安怔了怔,难怪如意说那颗头黑黢黢没鼻子没眼睛了,这小鬼一张脸真是奇黑无比啊,不知是长年未洗,还是生来就这么黑。不过人家眼睛是有的,圆溜溜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亮闪闪的,怒火中烧。

    人越来越多,如意陪着他家明先生,也过来看热闹。

    “啧啧,原来是个小叫花子……”

    “老子就说不是鬼嘛,曹风瞧你那怂样,被一小孩吓得裤子都掉了……”

    “哈哈哈哈……”

    围观众人爆发大笑声。

    那小鬼愤怒过后,见几十条大汉围着他,似乎有些怕了,怀抱着烧鸡,缩着头不挣扎了,可怜巴巴地被霍安拎着,像只害瘟的小鸡。

    蔡襄抱臂歪头,上下打量那小鬼,觉得看个头,最多不过十来岁,于是问,“小鬼,你哪家的?几岁了?半夜深更去拽别人命根子,很不道德啊。”

    小鬼吸吸鼻子,垂头沉默,想了想,干脆捧着那烧鸡大口啃起来,狼吞虎咽,似乎饿坏了,也不管霍安拽着他头发不放了。

    明先生轻咳一声,“蔡老板,既然是个孩子,也没伤着人,也没损着货,大家就各自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

    蔡襄想了想,觉得对,转头道,“各就各位各找各娘,该值夜的值夜,该睡觉的睡觉,别闹了。”

    众人见着真相大白,又是个十来岁的小鬼,不是什么漂亮得让人喷鼻血的女鬼,也索然无味了,纷纷打着呵欠,各找各娘了。

    曹风不肯走,挽了衣袖跳过来,气恼道,“啊哈你这个小鬼头,居然装神弄鬼,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小鬼低头啃鸡啃得欢快,淡定地理都不理他。

    曹风暴跳,蔡襄摸摸额角,“曹风你就不要丢人了好不好?这时冲着一个小孩发什么狠呐,滚回去睡觉!哦阿丘,给他命根子贴张符纸,免得又被鬼拽了。”

    曹风又窘又气,冲那啃鸡小鬼哼哼两声,被阿丘强忍着笑意,连拖带拉地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