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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冤家路好窄

    ??半推半就的,苏姑娘就收下了那两匣礼物,成蕙给她簪上的玛瑙簪子,她取下来小心放着,想着等霍安回来再说,要他觉得不好,自会拿去退了。

    半推半就的,苏姑娘就被成蕙拉着出去泛舟了,没办法,她闷了半个月,也心痒难耐想出去透透气,何况还要去摘梨子,好有趣好憧憬。

    成蕙热情邀请永荣也一起去,蛐蛐十分赞同,“永荣哥,反正堂子里也没事,一起去玩,人多有个照应。”

    有个照应,这句话打动了永荣,于是也点头了。

    一群人吃过午饭后,说说笑笑坐马车出了城郊。

    在路上时,苏换想起那日梨春园的流血事件,忍不住问,“成蕙,你爹的伤不打紧吧?”

    成蕙满不在乎道,“不打紧。江湖人打打杀杀,他习惯得很。”

    说着歪头笑,“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又招祸呐?你放心,我爹已经查出那对头是谁了,不过是些江湖恩怨,我爹已做了。不然你想,我能带着成成这么到处晃悠吗?”

    苏换被看穿了心思,扭着手指,不好意思地笑,人家江湖儿女就是有胆气。

    说着说着,就到了泠泠湖。苏换下马车一看,只见烟波浩渺天水一色青,眼前顿时一亮。

    这泠泠湖在保宁是个神奇的存在,地处保宁城南郊,湖还蛮大,其最初形成已不可考,但有一年保宁大旱,连护城河都断流,该湖却依然不涸,被保宁人视为聚福之湖。

    不仅如此,泠泠湖还风景秀美,湖面翠波粼粼,湖岸绿树葱葱,湖中心有几个小荒岛,掩映在飘飘芦苇中,野鸭子栖息成群,十分有情致。

    南来商客都一致认为,这泠泠湖颇有南边湖地的风韵,因此也算保宁一大景,平日骚客文人,风流侠士,官家女眷什么的,时常去泛舟游玩。

    青帮果然是有钱的,大小姐泛舟游湖的画舫,也十分漂亮,船舷上画了大朵大朵的浅碧莲花,看得出,成蕙大小姐蛮喜欢绿色。

    苏换觉得成蕙有品味,绿色是个爽利颜色,很合她走的爽气路线。

    因为是七月末,游湖的人比春天的少,这时湖上安安静静,不见几艘游舫。

    画舫船头船尾都默然站了青帮弟子,蛐蛐和成成兴奋地在船头嚷嚷,不知闹什么,成蕙领了苏换永荣到舱里去坐,黑木雕花矮脚条桌,深绿团花软布坐垫,放几盘糕点果子,一套紫砂茶具,落落大方又不失精巧。两边舱壁的上半部挖空的,挂了翠色细竹苇帘子,舱里的人哪怕就是坐着,也能轻松赏鉴湖光山色。

    苏换欢快无比,热情地将白庆薰送她那盒顾渚紫笋拿出来,“成蕙,这是上好的顾渚紫笋,味道很好的,你尝尝。”

    成蕙让人取了去沏,转头去看腼腆坐对面的永荣,“你也是蔡襄帮子里的人?”

    永荣点点头,他说话很少,稍有些手足无措,似乎觉得和两个姑娘对坐舱里不大合适,又不好失礼跑出去,所幸这时蛐蛐跑进来了,激动地抓着他衣袖晃,“永荣哥,那边好多野鸭子,我们去打野鸭子吧!”

    永荣赶紧一把摁下他,“打什么野鸭子,游湖就游湖,坐好,不许到处跑。”

    苏换笑,“蛐蛐屁股上长了疮的,才坐不住。”

    跟屁虫成成正好也跑进来,一听就嚷,“蛐蛐哥,你屁股长疮呐?”

    蛐蛐羞怒,瞪着苏换,“四姐姐,端庄一点。”

    众人都笑,又是年轻男女,这么一笑,倒是活泼许多。下人沏了茶来,成蕙喝了一口觉得挺好,问苏换这茶从哪里买的,于是苏换积极地给白庆薰大少爷牵线搭桥,把他家的茶夸得天花乱坠。

    蛐蛐和成成趴在舱边看野鸭子,永荣只好默坐一旁,心道失策,他莫名其妙来游什么湖,两个小孩玩两个姑娘聊,他一个大男人好尴尬,耳边传来咯咯的清脆笑声,他低头喝口茶,眼皮一抬,就望见对面姑娘桃花春风的脸,只好又低头喝茶。

    就在这时,蛐蛐和成成忽然拍着舱舷哇哇乱叫,指着天上吼,“你们快看,好多野鸭子飞过!”

    苏换成蕙他们探头一看,哦果然,淡青的天色里,黑压压一群野鸭正扑翅扑翅飞过,发出嘎嘎的怪叫声,十分壮观。

    蛐蛐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挂的破布囊里掏出一支精巧小弓弩,塞给永荣,鸡血澎湃,“永荣哥永荣哥,打一只,就打一只,咱们捡回去做酱爆鸭吃。”

    永荣看这装备,顿时明白这孩子其实游湖是假,打野鸭子是真,无奈地摇摇头,只好上了一支弩箭,神定气闲一抬手,瞄准天上低低飞过的野鸭群。今天不打下一只野鸭子,止不住蛐蛐一腔鸡血飚啊。

    成蕙瞄瞄那小弓弩,有些嫌弃,“就这小弓弩能打下来?”

    蛐蛐说,“成小姐你不要小看这弓弩,永荣哥用它打死过一头獐子。”

    成蕙说,“吹牛吧?”

    蛐蛐说,“我没吹牛。永荣哥准头可好了,专打喉头和眼睛,百步穿喉,说的就是他。”

    成蕙正想笑,忽听耳边嗖的一声,永荣已将那弩箭弹射出去,瞬即一声嘶鸣,天上鸭群乱散,一个黑点直坠,好似落到对面一艘画舫上去了。

    蛐蛐和成成活蹦乱跳,“打中了打中了!”

    成成仰头喊,“阿姐,我们赶紧划船过去,把野鸭子捡回来。”

    成蕙笑嘻嘻,“好好好。”

    于是画舫便划过去了。

    凑近那画舫时,一个青帮弟子站上船头甲板,抱拳朗声道,“画舫主人可在?”

    对面那画舫垂了珠帘,有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影,想来是女眷游湖,这时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走到甲板上,“你们有何事?”

    那青帮弟子客气道,“我家主人射下一只野鸭,不想落在贵舫上,劳烦大哥借个路,让小弟过去拾回来。”

    那下人还未回话,帘子里传出一个淡淡的女声,“魏三,出什么事了?”

    那魏三垂首回道,“小姐,来人说射下一只野鸭,落在了咱们船上,要过船来捡。”

    那小姐淡淡哼了声,“他说捡就捡呐,那岂不是什么人都能找着借口,上咱们船了?”

    魏三恭敬道,“小姐说的是。”

    想来青帮在保宁吃瘪是不多的,那青帮弟子闻言就沉下了脸,正打算回舱禀过成蕙,蛐蛐这个耐不住的,却已跳上船头,“那这位大哥,劳烦你捡来扔给我们,多谢。”

    魏三斜睨他一眼,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转身便走,应也懒得应声,也不见去找那死鸭子。

    蛐蛐有些生气,这船人怎么这般不好相与?

    正待耐着性子再发话,忽然珠帘子一掀,走出一个蓝裙小姑娘,瞅他两眼,声音猛然拔高,“哎呀小姐,是那个脸皮厚吃油糕不知礼数的臭小子!”

    蛐蛐愣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一盆脏水泼得他呆住了。捡只死鸭子而已,怎么就脸皮厚不知礼数了?

    成蕙等人闻声也走上船头来看。

    蛐蛐打量那蓝裙小姑娘一眼,猛然全身一抽筋。吃油糕?哦哦哦,他想起来了,那在布庄子里走高贵冷艳路线的主仆俩!

    你大爷,冤家路窄啊。

    他瞟见苏换也出来了,急忙跳过去,扯了扯苏换衣袖,低声说,“四姐姐,不好,碰见咱们的仇家了。”

    苏换懵懵懂懂,“啊?咱们有仇家?”

    蛐蛐说,“看那边看那边。”

    苏换抬眼看去,正见一个红裙丽人拂开珠帘,袅袅婷婷从舱里走出来。

    她眯了眯眼,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姑娘啊。

    蛐蛐见她这迟钝模样,好着急,“四姐姐,布庄子,双宫绸,看你这样我好焦心啊。”

    苏换顿悟,赶紧往蛐蛐身后躲,高贵冷艳路线她熟悉,走这种路线的姑娘一般记仇的,她得赶紧闪,不要把旧妖蛾子唤醒了再闹一次。

    蛐蛐说,“四姐姐,别躲了,人家眼刀子都抛过来戳你几回了,你才想起人家,那丑八怪要伤心死。”

    永荣微皱眉,“蛐蛐,什么仇家?”

    蛐蛐叹气,“说来话好长。”

    红裙丽人站那里冷艳一笑,“我说是谁这么不知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