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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个祝福

    找雷挨劈是假,借机凑过来往江原手中塞东西才是真。江原眼神一动,手心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圆不溜秋,触感微凉。

    便见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子大声道:“江师弟说,上有宗主长老,下有峰主师兄,我们这样问他,是在为难他。若是说我们好了,如何与峰主交待。若是说我们不好,又是在影响师兄弟的情份。大家还是散了散了。免得被大师兄抓到,治我们过错,去山下扫地。”

    “啊?”

    远远一堆唏嘘之声。

    肉眼可见的失望。

    不过弟子说的倒也不错,江原才从内宗回来。先不说内宗几位,单说金非池,又岂是旁人好比的呢。只是说要叫小江评比的人是他,如今说散了的也是他。话都被一个人说尽了。

    但见其余人全部散去,江原没动,他只望着那个陌生弟子的背影说:“这位师兄能言善辩。好话叫你说尽,坏话也叫你说尽,我现在是里外不是人呐。”

    江原是半开玩笑,奇怪的是,并没有得到此人的回音。而是那弟子待人都走了个干净,这才对江原道:“小江师弟,请随我来。”

    江原同这个人并没有交情,连面也没见过,不知道此人叫他去做什么。那弟子说完,就兀自往前走去。江原略一思忖,跟了上去。

    跟一个陌生的人走不可怕。

    可怕的是连胆子也没有。

    那弟子领路在前,江原随之在后,但觉周围景致越走越熟悉,这路也越走越熟悉。待到了那长在崖边的老松树,一处茅屋。江原停住了脚。他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如何认不出来,这里分明是他的住处。

    他们从未见过,为何要带他回这里?难道是云行叫弟子带他过来的么?江原顿时疑窦顿生。他站住不动,并不肯再往前半步,刚要开口:“你——”见弟子朝前走了两步,忽然之间脚下一顿,整个人倒了下来。

    江原一惊,立马上前一把拎住弟子的衣领,好叫他没有一头栽倒在山崖之下摔成肉泥。就见他衣领之上,一只紫色的小蝴蝶扑着翅膀飞了出来。

    蝴蝶不过指甲盖大小,残留的气息如此熟悉,一看就知道是谁。江原将手探在那软倒在地的弟子颈侧,但觉上头脉博跳动,顿时舒开眉目。

    江原略微沉下脸来,已然十分不悦。

    “你想见我,何必要用这个方法。”

    江原已经猜到了是谁使的手段,在这里能用这个手段的人只能是薛灿。江原本来也是要找他的,一来,他二人先前在倚荷院不欢而散,江原心中并非全不在意。二来,金非池说的话,叫江原心里有些疑问,也想找薛灿一并说清。

    可是用这样的方法,江原十分不喜。

    “怎么,你脸色这么难看,是因为我动了无情宗的人么?你要庆幸我心情好,他还活着。毕竟你知道我的手段,即便是将他先弄死了,也能叫他开口说话的。”

    一个人坐在树上,指尖停了一只紫色的小蝴蝶,山上风大,蝴蝶被吹得摇摇晃晃,他整个人也摇摇晃晃,像是没有着落的浮萍。

    果然是薛灿。

    也果然是薛灿操纵弟子叫江原来。

    “你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弄死人?”

    江原见到薛灿,知道他没走,本应当心里是有些高兴的,他本以为薛灿负气而去,一定是不理他了。不论平时如何嫌弃,江原当然没有想和薛灿吵架。他们毕竟是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那种。

    但是薛灿做的事,消减了江原的欣慰。

    薛灿道:“他当然还活着。”

    “早先你对成沅君用小蝴蝶的时候,我便同你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今日见了金非池,你从前总是吵着要同他比,可依我看来,你却不如他。”

    “金非池——”薛灿轻声念了一遍这名字,方感慨道,“但我还是赢过他的。”

    却不说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赢。

    他看江原:“你不喜欢我的法子。明明是从前见习惯的,你现在就不喜欢了?我没有变,不过是因为你变了。”见江原不说话,才放软语气,“不然你叫我怎么办呢?我要找你找不到,当然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来,就给弟子下了命令,叫他们若是见了你,一定将你带来见我。”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江原也不想同薛灿置气,既然薛灿自己给台阶,他顺势也就下了。江原上前两步,仰头看着坐在枝桠上的薛灿,“我以为你生我的气,回西域了。”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我给你疗伤的小蝴蝶被你掐没了,联络用的灵蝶被你用掉了。现在,就连护着你不被雷劈的罗网,你也一并拆下。”薛灿叹了口气,言语之中似有惋惜之意。“我总共就这么些好东西,全数给了你,你不要它。”

    “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也不喜欢一辈子被一样物件给约束。”江原道,“这么久了,你应当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

    何况灵蝶撞在阵上消亡,并非江原本意,而罗网,他虽然取下,也没有随意丢弃。江原抬起手腕:“我没有不要它。”

    “江原。”薛灿道,“我只想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不同我回西域吗?”

    江原不答。

    若是再早一刻钟,江原一定会说走。

    毕竟西域才是他的家。

    但现在,江原只是沉默。

    先前,江原不答时,薛灿很生气,甚至翻脸离去。但这回再问,江原不作答,薛灿却没有动怒,大约是早就猜到。只心平气和道:“因为白晚楼?”

    听薛灿提到白晚楼,江原神情有些变化。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薛灿认识江原多年,自然知道这样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薛灿一时之间,连问也不必问,只说:“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你说世间情爱大多无趣,美人虽过眼但不必长留心中,你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

    这话确实是江原说的不错。

    因为那时薛灿同他开玩笑说要双修,江原断然拒绝,这便这样回答薛灿的。本就是他的原话,江原无从辩驳。但他又怎么会知道以后的事呢。

    薛灿观察着江原的神色,了然道:“你真的喜欢他。”

    这回江原说话了。

    他道:“不错。我是喜欢他。”

    这里的风很大,穿过山间,就只有呜咽声。而地上的弟子一动也不动,仿若是个假的人。薛灿站在江原对面,看了他很久,面上的神色,叫江原难以辨别。须臾薛灿道:“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我不知道。”江原摇摇头。

    情爱之事难以说明,若要说白晚楼对江原好,其实也不见得过分的好。若要说一见钟情,江原初时只是觉得白晚楼虽然好看却过于凶残。若要说日久生情,他同白晚楼在一处的时间,别说和薛灿比,甚至连云行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