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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掐错了人

    薛灿坐在大殿之中,正握着手中的罗网,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听手下道:“城主,圣教的勾魂使来了!”只这么一句话落,顿觉有肃杀之气而来。薛灿一把将罗网攥在手中,不着痕迹地纳入袖里,后微微眯起眼。

    来人高大威猛,除却身上伤痕累累。薛灿视线落在拔珠搀扶着的另一人身上,那人伤要来得重,已没了一条手臂,背上削去好大一块血肉。正是从白晚楼手中逃出的阿娜。

    拔珠眉目间尽是寒意,看也未看那通报弟子,径自略过薛灿,尽直接往殿后去了,惊地手下不知该不该阻拦,却是薛灿手一摆,示意他不在惊惶,这才道:“发生何事。”

    “秉城主,据弟兄所报,圣使在外面用了勾魂铃,与几个中原人动了手。”

    中原人。

    薛灿道:“有些谁?”

    “药王,几个用剑的。”

    薛灿略略沉吟:“都是你不认识的?”

    “这几个人从未来过西域,弟兄们不识,只远远瞧见,勾魂铃一出,所有人陷于阵法中,便再无法看清,也不敢上前,待雾散,人都不在了。”手下道,“后来才见圣使前来。”

    “哦。”薛灿若有所思,这才道,“退下。”

    等手下离开,薛灿方往后去,他走到一处墙壁,后将手在上面一按,待墙壁打开,闪身进去,此地便又恢复成原状,瞧不出半分异常。

    这条通道有些长,但因为墙上镶了明珠,故而并不黑暗。要找拔珠实在容易,只要沿着地上滴落的血珠,薛灿便一路到了一处密室。密室门一开,里面寒气扑面而来,薛灿微微站了站,待寒意退一些,这才进去。

    外面是黑暗,里头却十分明亮,因着这里如冰天雪地,俱是寒冰覆盖而成,而正中央有一张冰床,拔珠便将阿娜放在上头,阿娜失血过多,脸已从白变青。发青总是不好的,他的断臂处很快就结了一层霜。

    薛灿只站在门边远远望着,不发一言。寻常人躺在冰上,很快就能冻死,一个失血过多的人,拔珠将他放在冰上,竟不怕他冻死。只见拔珠闭目凝气,不多时自掌心中凝出一团团红色的灵气,灵气像有自我意识一般,覆上阿娜的断臂,又一团覆上阿娜皮肉绽开的背。

    要离近仔细看了,方能发现这一团灵气并非只是灵气,其中竟是数百只小蝴蝶,模样与薛灿与金非池的是一样的。它们扑在这伤处,很快身形就消融开来,钻入阿娜伤口,但见冰霜融解,分明是寒室中,阿娜面上却渐渐有了血色,拔珠不为所动。

    “……”薛灿抱臂看了一会儿,方道,“这是谁这么厉害,能叫圣使吃亏,我请圣使来西域作客,可没有请你在我的地方打架。”

    拔珠道:“我要他的命。”

    “你说哪个?”薛灿面带闲适,“天下第一吗?你与他交手,讨不到好,我劝你还是算了,免得再丢一只胳膊。”

    阿娜终于睁开眼:“不是。他不用剑。”

    不是白晚楼,不用剑,却能将阿娜打成这般模样,还断了一个臂膀。薛灿心中想到一个人,他放下抱着的手臂,淡淡道:“他的命你要不了。”

    “他是圣子。”

    薛灿道:“他不是。”

    “他是。”阿娜固执道,“他不是谁是,我的勾魂铃一靠近他,便响地十分厉害。他若不是圣子,为何身上有我圣教气息。”

    拔珠沉下眼:“那就更要他的命。”

    薛灿蜷在袖中的手已然微微展开,他仍然戴着铁面具,瞧不清神情,话也不轻不重,但已然带了十足的警告:“我说了,你们找错了人。他的命也不该由你们去要。拔珠,我请你来,是商量大事。你如果因为一己之私,一定要捡芝麻丢西瓜,恐怕即便将圣教主位给你去坐,你也是坐不成的。你的目光,未免过于狭隘!”

    “你请我来,却不声不响躲避多时,如今阿娜断了一臂,你还要替那中原人说话。”拔珠的中原话很生涩,目光却已很幽深,“薛城主,中原人讲信用,你呢。”

    “说到当然做到。”薛灿打出一柄扇子,在拔珠肩上敲了敲,“急什么,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圣教与我西域本是同根生的兄弟,还怕我叫你吃亏吗?”

    同根生的兄弟。

    不错。

    若是从根源来说,洛罗景一族分三支,一支留在中原,一支往西域,一支往大漠,而今世上留下来能用小蝴蝶叫人起死回生的,不外乎蝴蝶谷金氏,西域薛氏,大漠残留的圣教了。

    所以薛灿说兄弟,当真没说错,起码上百年前是一家人。虽然远亲还不如近邻,连金非池都不知道有他们的存在的。

    “但圣使如果不听我的安排,仍要执着于一些私人恩怨叫我头痛,只怕我也只能叫你们头痛了。”薛灿点了点这寒玉床,“阿娜兄弟的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吧。”

    这话说起来,便有威胁小气的意思。拔珠看着薛灿,忽然道:“可这玄冰是我圣教所有,这药莲也是我圣教所制。你私用多年,本就该物归原主。我圣教的人,一个不许遗落在外,圣教的东西,一样不许他人私占。”

    “如果要说起来,城主恐怕难以交待。”

    “……”静默之下,薛灿笑起来,拿扇子挡了半幅脸,“这么说起来,圣使是非要与本座争个高低,算个总账了。”

    拔珠扯扯嘴角:“不算总账,我们换个交易。”

    圣教教主已老,圣女不能代其职,而不知何人所传,说当年圣女与胡商私通的孩子流落在外,他们要迎回圣子,叫他当这个教主。从来圣子只能替圣女的职,倒没有暂代教主的,勾魂使一系与圣女一系结怨已久,这便爆发出来。

    薛灿原本约见拔珠,承诺替他找到圣子,而拔珠要将圣教的人给他使用,替他扫平中原,从此大漠归拔出,中原归薛灿,西域一人一半,两人互相得利。但如今拔珠说要换个交易,难道是要毁约?

    薛灿道:“你说。”

    “先前说的,不变,只再加一条。我看城主面子,不为难那个人,但我圣教中逃了一只小蝴蝶。”拔珠淡淡道,“城主替我将她找出来,应当不难吧。”

    拔珠一来,苏婉儿便跑的飞快,但一走,心头又有些后悔,总觉得将人抛在那边,不是很应当。踌躇犹豫半晌,又偷偷溜回去,但这里哪还有别人呢?

    连孙玺一根头发都找不着的。

    她在那附近转悠半晌,小声道:“喂,老头。”

    忽然背上叫人一拍。

    苏婉儿吓了一跳,转身一看,道:“你要吓死我呀。”

    阎一平将她一拉,两人偷摸摸跑到一处背阴地,拐进一个山洞。苏婉儿听到水滴声,四处张望,便见地上坐了一个人,面色惨白。她微微睁大眼睛:“你把他弄死了?”

    阎一平叫道:“我怎么会将他弄死!”

    云行捂着腹部,那里洇红一片,是与拔珠打斗时留下。原来与拔珠交手的那个人,并不是白晚楼,而是云行。怪不得拔珠身上虽有伤痕,却并未如何严重,想来落到白晚楼手中,便不是这般轻巧,总也要去一条胳膊。

    云行道:“苏姑娘。”

    苏婉儿蹲下身,愧疚道:“对不起啊。”

    “与你有何关系呢。”

    苏婉儿道:“因为我——”

    她住了嘴。

    虽然云行对她不错,但他们毕竟才认识几天,是两个地方的人,也是两个世界的人。苏婉儿又不是不谙世事,她自小就见过人情冷暖,知道是非人心,并不会轻易盘出自己底细的。

    云行道:“不方便,就不必说了。”

    不用苏婉儿说,云行也能猜到一些,动手的是圣教的勾魂使,苏婉儿既然怕见到他们,想必也是圣教的人。能与勾魂使不相往来的,就是圣女的人。听说圣女有个徒弟,年不过十七八,又看苏婉儿容貌俏丽,一身环佩叮当,该当是了。

    云行如此解人意,苏婉儿更愧疚了。她蹲在那边不说话,与云行倒看上去郎才女貌颇为登对,阎一平本来是找苏婉儿想办法替云行治伤的,莫名其妙忽然觉得酸溜溜,仿佛三人行必有一多余。当下没好气道:“你愧疚,你愧疚前,能不能替人止血啊。”

    “他快流血流死啦。”

    苏婉儿这才反应过来:“我看看。”

    圣教其实也擅医治,苏婉儿还是会一些的,也就阎一平五大三粗屁事不懂只会拦路打截,阎一平一边看苏婉儿替云行处理那道如卷刃割出的伤口,一边皱眉:“你行不行啊,能不能轻点啊,人要给你弄死了!”

    “哎呀你好烦呀。”苏婉儿气地将阎一平衣服一扒,没顾阎一平反抗,唰唰撕成几个布条,“话这么多你来!我们可是能将死人救活的!”

    阎一平翻了个白眼:“你是小神仙吗?”

    倒是云行替他们解了围,他瞪了阎一平一眼,对姑娘就温和一些:“什么将死人救活,难道你们的本事,比药谷还要大,比金非池还要厉害?”

    苏婉儿冲阎一平做了个鬼脸,这才一边替云行包扎一边道:“嗯,我们圣——”她差点说溜嘴,又咽回去,只道,“我们那里有一个药莲,长在寒冰之中,能叫人腐骨生肌。就算你只差一口气,它也能叫阎王放了你。我虽不曾见过,但听说有人治过的。”

    “听说嘛,谁不会听说。”阎一平道,“光听没见过,那就是没活成啰。你东西呐,要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人见过啊。”

    “东西丢了嘛。”

    阎一平一乐:“果然是吹牛。”

    苏婉儿气的脸发白,不再理他,心中恨恨道,等阿罕过来,我一定要叫阿罕好好教训这个泼皮。这是圣女告诉她的,当然不会作假,至于丢到哪里,这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