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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

    钟恒赶紧闪开,上前搀扶住老先生。

    “黄先生可折煞小子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赶上了而已。先生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岑先生抚着胡须笑了。

    “黄先生不必客气,这位钟生,在我们南园书院里是有名的谦谦君子,诚挚之人,他能与先生结缘,也是他的造化。”

    岑先生也是没想到,这出门远游一趟,还能得到这般大的机缘。

    虽然救人的不是他,但他身为书院的先生,年龄跟黄先生相仿,得以共席攀谈,也是他一个寻常书院的寻常夫子莫大的荣幸啊!

    黄先生得了岑先生这句话,又细细观瞧钟生。

    落水时性命交关,他被呛得七荤八素,老眼昏花,没时间注意钟生的模样。

    这会儿见钟生,身条挺高,长相浓眉凤眼,颇为英俊,身穿一领细布道袍,上头没有多余的花饰,腰间系着枚青玉佩,系玉的丝绦已经旧了,那青玉佩的材质也十分一般,估值的话都不顶一两银子……

    总之,此人目光清正,想来的确如岑夫子所说,是个仁心正派的。

    而钟生的家境应该也十分寻常。

    他心里便有了主意。

    众人一番见礼后落座,黄先生推让不过,坐了首席,岑先生自然就在黄先生左边落坐,又叫钟恒坐在黄先生右边,杜贾二人坐了下首。

    这一桌晚饭是仆人们尽力张罗,还算丰盛,不过黄先生半天前才差一点就溺水送命,这会儿还吃不下太多,而是趁着席间同钟恒攀谈。

    “源城钟家,哦,记得源城的钟记竹器名声在外,不知道是不是跟小友有什么关连?”

    “正是家父经营的铺子。”

    黄先生听了就纳闷了,钟记竹器做工精巧,自有一套章程,在本省可以说是小有名气,就算这铺子是薄利吧,算算家境怎么也不会差,可看着这位钟生,装扮朴素,最多也就是个年入三四十两的小门小户家出来的子弟。

    两位同窗互看一眼,都有点蠢蠢欲动。

    他们是真想告诉黄先生,别看钟府有钱,可钟生却有个后娘,一年的零用,才有二十两啊!

    二十两够干什么的?他们两三个月的花销都不只这些了!

    但黄先生可是天下知名的大儒啊,他们虽然没有救命之恩,但好歹也有同处的一点香火情,这才见面就说别家的家务事,岂不是显得多嘴多舌?

    岑夫子倒底身为夫子,为人老道,看出黄先生的疑惑,便如聊家常一般,说起了钟恒的家事。

    “钟恒年少失恃,又身为长子,因此在书院一向勤勉克俭,刻苦攻读。”

    失恃,可不就是丧母的意思么?

    哦,这下就明白了。

    黄先生心想,这钟家的继室未免也太不贤了。

    但只是初识,他又不是对方的师长,也不好交浅言深。

    不过倒是在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吃罢饭又闲聊几句,岑夫子便安排黄先生早些歇息。

    原来黄先生是刚到柳湖不远的庄子上,因庄子离柳湖不过数里,黄先生就只带了一名小仆来游玩了。

    到了柳湖瞅见湖面上天光云影,岸边枫红柳黄,景色怡人,便诗性大发,弄了条小船便下湖了。

    虽然黄先生的庄子并不远,但以他现下的体力,赶夜路回去肯定受罪,因此岑先生力邀黄先生在小院里暂歇一宿,还特意把他自己住的最好的一间屋给腾出来,让与黄先生。

    他把屋子让出来,就只能去同学生们挤了。

    所幸这些屋子当初修造的时候就是为了留客住宿的,每个屋内都有两张床。

    人老易困,且秋日天黑得早,他同钟恒共住一屋,略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坐在油灯前看了几页书,便觉得眼皮发沉。

    他同钟恒说了声,便宽了外袍,去一边的床上卧着。

    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又觉得屋内的光也灭了,便知道钟恒也去另一边睡了,他今日同闻名天下的大儒搭上了话,兴奋之下,话说了不少,这会精神放松,很快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突然被一阵嘈杂声给吵醒。

    岑夫子愣了半晌才算醒过来,便瞧见窗外院里灯火通明的,人声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