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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69

    傅言真偏过脸看向曾如初,她这怔然的样子说明一切。

    他知道她听见言知玉的数落。

    “不关她的事,是我不想让她来。”

    傅言真撂下一句,便将电话挂了。

    分明是不打算带她去。

    言知玉近几年的脾气愈发古怪,傅缜之前跟她吵架时常说她不可理喻,但这几年,是有往不可理喻这势头上发展。

    傅言真早就隐隐觉得她心理方面应该出了些问题,给她请了好些个心理医生,她不仅不配合,回回都将他和那倒霉医生一起骂。

    这几年,大概也就在和言尽欢她们姑侄之间打打麻将,才会给出几分好脸色。

    沟通是根本就没法有效沟通。

    起初有些时候,言知玉也知道自己情绪过激,还会后悔自己的态度,但气血上冲的那一刻,她根本管不住自己。

    但现在只会用强硬来武装自己。

    可她越强硬,就越没什么人愿意跟她说话。

    言知玉也知道这个家,已经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话,她也根本做不了什么主。

    她和傅缜名为夫妻实则仇敌,说是相看两厌一点也不过分。

    傅言真虽然十天半月回来看她一眼,但哪回都是闹的不欢而散绷着张脸走。

    她知道归知道,却越来越剑走偏锋歇斯底里。

    曾如初抿了下唇,也不打算装傻充楞,“阿姨是要见我,对吧?”

    傅言真看她,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捏。

    什么都没说。

    径自把副驾驶那边的车门打开,让她进去。

    曾如初上车后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

    “送你回舅舅家。”傅言真说。

    “……”

    还没开出一公里,他这电话就接连响了三次。

    都是言知玉打来的。

    傅言真开始直接掐,后面把手机调成静音,任言知玉这么一通通的打。

    却就是不接。

    曾如初看着手机屏幕从亮到熄,又从熄到亮,心事复杂沉重。

    到底,还是拽了拽傅言真衣袖,“我们还是去见见吧。”

    傅言真:“不用见。”

    他知道他妈一门心思在联姻上,成天也垮着张脸,哪会给曾如初好脸色。

    不想她去受这个气。

    “可我们早晚都是要见的。”曾如初抿抿唇,“就去看看吧。”

    “……”

    两小时后,车才开到言知玉那边。

    傅言真带她去玩了一会儿。

    复式别墅,也是依山傍水的选址,还配带泳池。

    但占地面积和所居住人数差距过大。

    这么大的地方,里面一般就住两人。

    言知玉和一位保姆阿姨。

    傅言真来之前给言尽欢打了电话,要她过来陪言知玉打会麻将,还叫她让着点,账目记在他头上。

    想让她把言知玉的心情哄好点儿。

    后面又打了通电话来探个口风,知道言知玉一直在赢钱,估摸着她心情应该好点了,这才带曾如初过来。

    言知玉最近清瘦了些,颧骨凸的有些明显,整个人看着又多了几分凌厉。

    四目相对,曾如初恍然觉得场面怕是真的要和影视剧里的剧情衔接上。

    富丽堂皇的屋子,处处都透着豪奢的气息,却又悄无声地弥散着一股压抑。

    让人觉得沉重和束缚,很不自在。

    曾如初不自觉地攥紧手心,喊了声“阿姨好”。

    言知玉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傅言真跟着蹙了下眉。

    眼下这几个人里,唯一状态轻松的就是言尽欢。

    言尽欢看着曾如初,越看越眼熟,直到最后想起来,“欸,你不是阿真的高中同学吗?”

    曾如初“啊”了声,看她的眼神有些疑惑,明显是不认识她了。

    言尽欢二十多岁那阵子,成天作熟女打扮。

    长卷大波浪,涂着妖艳红唇,整的跟烈焰玫瑰似的。

    如今快三十,又偏爱淑女打扮。

    眼下身上穿着件白T,头发也是黑长直,素雅的像她今年元旦捧回来的那白底粉条的山茶。

    形象差距实在过大,跟整过容似的。

    言尽欢提示:“台球室,我们见过。”

    曾如初费半天劲,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好像是傅言真的表姐,于是又客气道了声:“您好。”

    “别客气别客气。”言尽欢笑。

    言知玉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言尽欢打麻将输给她不少,让她心情确实好了些。还有,傅言真总算还是听了她一回,到底是把人带回来让她瞧瞧,也算给了她面子。

    “你们认识?”问话的时候,这语气也明显缓和了下来。

    傅言真暗自松了口气。

    言知玉怎么跟他闹都没所谓,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

    但是看不得她找曾如初麻烦。

    真的是怕她搁这儿没事找茬。

    “我们之前见过,”言尽欢给言知玉倒了杯茶,“您知道这姑娘是谁吗?”

    言知玉:“谁?”

    “就是那个让阿真啊,舍不得去拿她饮料,所以把他的车赔给我的小姑娘啊。”言尽欢在兴头上,还没注意到她把话说完后,言知玉的脸色一下就变的难看起来。

    言知玉知道这事,也是发生在傅言真高二的时候。

    他高二那年,简直就是个多事之秋。

    忽然有一天,言尽欢来她这儿找她拿车钥匙。

    说是傅言真把外公给他买的那辆新车让给她,那车现在是她的了。

    言知玉那会问他为什么让,言尽欢笑嘻嘻地说:“为一小姑娘手里的饮料。”

    那时候,她还半信半疑地。

    因为傅言真对小姑娘一向都爱搭不理的,左昕晗自小缠着他也没缠出个名堂来。

    就算高一那会,他交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但这小子脸上也都是大写着无所谓。

    依稀记得有个女生给他打电话,要他来她的生日会。

    他那时在家看比赛,回了句“不去”。

    女生威胁:“那就分手”。

    他想都没想:“行啊。”

    ……

    她那时在一旁听着,要不是这人是他生的,她都能上去骂两句“混蛋玩意”。

    言尽欢看曾如初一脸疑惑,也跟她解释了一番:“当年啊,我让阿真去拿你手里的汽水,阿真还没舍得拿你的,就把他辆新车让给我了……”

    曾如初隐约想起来是傅言真把她作业拿走了那次。

    她去台球室找他要作业,顺便买了瓶汽水。

    他表姐要她的饮料,让他过来拿,他过来问她要了饮料,最后却只把盖子拧开,将东西又还给她。

    他表姐那时笑着说要他“好看”。

    她也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言知玉细细打量着曾如初,才发现这人有几分面熟。

    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她跟傅言真是一个班的。

    高二那年,她去给傅言真开家长会,当时她还作为学生代表在讲台上发言。

    “你叫什么名字?”将信将疑地,言知玉多问了一句。

    “曾如初。”傅言真一直盯着言知玉这张阴晴不定的脸,精神紧绷着,这时候替她答了话。

    往事打马而来。

    —我叫曾如初。

    —名字来自纳兰容若的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言知玉还记得这小姑娘当时站讲台上的自我介绍。

    那时她觉得这小姑娘很可爱,乖乖巧巧,名字也好听,还给她鼓了掌。

    但这小姑娘没多说什么,说完很快就离开教室,有家长还想让她多讲两句,老师笑说她去忙着准备模考。

    “你是从实验转到雅集的吧?”言知玉不动声色地又问了句。

    曾如初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