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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好好听着,裴观宴……

    这处房子二楼的活动处空间不大,一条棕皮铺红色织毯的短沙发、一个简单的壁炉、一个摆满书籍的书架,两扇绿漆木框的玻璃窗,剩下空处仅够两个人并排走而已。

    不过因为淡季,店里没有别的住客,倒也不显拥挤。

    壁炉焰火融滟。

    韶伊脱掉拖鞋,抱了张毛毯,整个人蜷在沙发靠近窗户的一角。不过下午五点,窗外天色完全变暗,窗里透过的光照出浓浓雪意。

    这大雪......

    不知道组里其他人怎么样。

    她拿出手机,依旧没信号,只得放弃。

    黑掉的屏幕上映出一张略苍白的面孔,唇瓣微肿。

    不由想起刚才上午那个吻的后续。当时老板娘正好上二楼找什么东西,韶伊害臊,立即把裴观宴推开。

    她让他掏出兜里的东西,果然是个银质的打火机。她拿着打火机想去找小男孩,结果到处没找到,只能作罢。

    中午吃饭时都没见小男孩在哪,老板娘只说他去门外铲雪玩了,小孩性子野,他爸不在家,没人管得了。

    韶伊脑海中浮现小男孩略带羞涩的脸,没想到他走的是暗里撒野的路子。

    她收好手机,将手捂在小腹的暖水袋处取暖。刚才上厕所,发现自己刚好被迟到的姨妈造访。怪不得这两天总是手脚冰凉,身上没力气。

    裴观宴上楼,将手里的保温杯放桌上,用厚氅围住韶伊,又倒了杯水给她。

    他全程一言不发,似乎有什么心事。

    韶伊接过水,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板娘的儿子好像失踪了。”他说。

    韶伊惊讶,“什么?”

    中午不是说出去玩了么,怎么突然失踪了。

    外面风雪这么大,一个小男孩能跑去哪?

    “刚才老板娘在附近找了一趟,没找到,我去帮忙看看。”

    “我也去。”韶伊立即想起身,被裴观宴按回去。

    “外面太冷。”他拧眉,“你在这待着,别乱动。”

    韶伊看向窗外噬人的黑暗,她现在确实虚弱,出去恐怕只能添乱。

    “那你小心。”

    “嗯。”裴观宴点头,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就要下楼。

    “多穿件衣服。”韶伊忍不住嘱咐。

    “早点回来。”

    “找不到人也得回来。”

    他停下脚步,回头,唇边绽开安抚性的微笑,“知道。”

    “等我回来。”

    脚步声逐渐消失,韶伊坐立不安。

    裹紧两张毯子,她挪到窗边,额头贴着冰凉的窗,向外看去。

    一道光线刺破黑暗,半天没停的雪已经及小腿深,黑色的高挑身影在漫天的雪中艰难前行。

    这里的建筑很分散,一共四五家,每家都相隔百米左右,雪夜里很难看清彼此。

    韶伊的视线追随他向外走,直到光线消失,眼前只剩落在窗上的大朵雪花。

    她起身,结冰花的窗上留下一小块暖融。

    不知道在沙发上等了多久,韶伊坐立难安,决定去楼下,至少先准备一些热水,能让他们一回来就能暖暖身子。

    下楼时却察觉几分不对劲。

    房外风雪呼号中隐隐有轰隆隆的声音。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吹开,穿堂冷风灌过来,韶伊缩了缩脖子。

    鼻尖却嗅到一股燃烧的浓烟味,心中咯噔一下。

    她趴在楼梯扶手上,俯身看向一楼客厅后方。

    大火熊熊燃烧,原本是关着门的两间客房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这家民宿用的到处都有易燃的针织、皮毛,火舌逐渐顺着墙壁爬上楼梯。

    恐惧和惊慌战胜理智。

    一瞬间,韶伊的无力被放大百倍,几乎站不稳。

    镇定,镇定。

    她用力掐自己的手心,裹紧毯子,朝门口冲去。

    脚下磕磕绊绊,她疯了似的扑向门外的凛冬风雪。

    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接住。

    感受到环住自己的腰的劲瘦有力的双臂,她心中的情绪一瞬间爆发,泪水开闸,嗫嚅道:“裴观宴......”

    裴观宴气喘吁吁,揽紧她的腰,“乖......没事了,快跟我走。”

    身后的轰隆轰隆声越来越大,韶伊意识到危险。

    裴观宴带着她没命地朝车子跑去。韶伊因为身子虚弱,跑不了多快,却被他紧紧揽住,没有半分放弃的意思。

    雪崩的速度比人类奔跑的速度快得多。

    铺天盖地的白色波涛带着震耳欲聋的声浪降临,沿途吞没一切石头、树木、房屋。

    大自然面前,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韶伊只听见一句话。

    “韶伊!抓紧我!”

    “韶伊......醒醒,别睡......”

    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一声接着一声。

    大雪覆盖松林,风吹枝梢雪簌簌,好像有什么穿透枝杈摩挲,传到她耳边。

    韶伊努力睁开眼睛。

    视线模糊。

    “醒了?”裴观宴吊着的心终于放下,爱怜地轻抚她的脸颊。

    眼前逐渐清明,韶伊终于看清他的脸。

    头发微乱,眼中布满血丝,两颊凹陷,青色的胡茬冒出来,似乎一夜就憔悴了十岁。

    “你没事吧?”

    话出口,声音嘶哑得她自己都愣住。

    她躺在他腿上,抬头看到熟悉的车内顶,这地方似乎是保姆车的后座。

    昨天遇到雪崩时候,还没走到这里,大概是被冲过来的,裴观宴又将她拖到车上。

    “我没事,你呢?冷不冷?”裴观宴问。

    “还好。”她抱住他的胳膊,想要起身。

    “别动,保存体力。”裴观宴按住她,从怀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是小王之前在车上屯的,没想到这时派上用场。

    他拧开瓶盖,递给韶伊。

    韶伊侧过身子,虽然很渴,但不敢怕凉不敢多喝,只抿了一小口。

    意外地,这水有些温热。

    她急不可耐地灌了一大口。

    等她喝完,裴观宴收回剩下的半瓶,拧好瓶盖。

    “还有三瓶水放在你座位前。”

    “现在几点了?”韶伊虚弱地问。

    “早上六点。”

    “我们是遇到雪崩了吗?”

    “嗯,应该是因为民宿失火,把山脚的雪融了一部分,加上风雪太大,引发雪崩。”

    车窗外满是堆雪,最顶上透了些阳光。

    高藏这边地广人稀,山势复杂,韶伊和裴观宴是因为怒提宫才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人注意到他们迟迟未归,去报警。

    而最近的警察局有多远,恶劣天气下调动人力有多难,韶伊都不敢预估,更别提获救了......

    她脸色苍白,茫然失神地盯着车顶,“现在还是不能联系到外界吗?”

    裴观宴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轻声宽慰:“......暂时没有信号,不过雪已经停了,应该很快会有人修好基站,路过这边时就能看到这里的情况,我们就能得救了。”

    韶伊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一些。

    “饿么?吃点东西。”裴观宴拆开一个巧克力棒递给她。

    接近十二个小时没有吃一点东西,韶伊又冷又饿,接过巧克力棒时却没直接咬下去,而是抬头递给他,“你先吃。”

    裴观宴懒洋洋地笑,垂眸凝视她,“我吃过了,不饿。我们韶影后不是在控制饮食么,车上可没少囤零食啊,要把超市搬过来似的。”

    韶伊微微脸红,小王平时就爱在车上藏吃的,被王梅莉发现好几次,教训好几次,没想到还是没改。

    “助理囤的,又不是我。”她狠狠咬下巧克力棒,“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他又递过来一块小面包,随口道:“还有一些饼干和面包在前排座位之间的置物抽屉里。我的手机也在那里,不过快没电了,所以我先关机了。”

    “嗯。”韶伊随便应着,一块一块揪下面包往嘴里塞。

    “裴观宴。”她突然叫。

    “嗯?”

    “你低一点。”

    裴观宴稍弯腰,韶伊催他再低一点。

    “再低一点。”

    “嗯?”

    “喜欢我吗?”

    “喜欢。”

    “爱我吗?”

    他没有迟疑,张口说爱,却被塞了一嘴甜软。

    “坏东西,爱我还骗我。”韶伊拍拍手,“不许拿出来,给我吃掉。”

    她那双晶莹的眸灼灼盯着人时,对方永远无力拒绝,尤其是裴观宴。

    他会心一笑,摇摇头,还是乖乖把面包吃掉。

    怪不得她刚才只小口小口地揪着吃。

    见他吃完,韶伊满意地点头,“地上都没别的包装纸,你还骗我吃过了......我哪有那么能吃,非得靠你省一口。”

    “是,我们韶老师太聪明了。”裴观宴轻轻捏她的脸颊,“不过我确实吃过了,包装纸丢前座,你看不见。吃的还多,不用担心。”

    “这还差不多。”韶伊嘟囔。

    “这么舍不得我?”他笑。

    “你欠我那么多还没还呢,死了岂不是便宜你。”

    韶伊身上裹着一条民宿的毛毯,另一条厚氅不知所踪,缩了缩脚。

    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从前伪装得多温柔的一个人,现在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毫无顾忌。

    “对啊,欠你那么多,可怎么还。”裴观宴笑着说,像是自嘲,眸底却只有深深的悲哀不舍。

    “嗯......”

    眼皮好重,韶伊阖眼。

    裴观宴将她往上搂起些,解开外套,把她揽在怀里,“别睡,韶伊,别睡,跟我说说话。”

    她想躲开他的手,“哎呀,不要碰我嘛......”

    他依旧紧紧抱着她,“聊聊过去的事吧,我以前是不是特别混蛋?”

    “可不是么。”提到这个话题,她来了精神,撑起眼皮瞪他,“没心没肺的,故意溜我,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我那时就是猪油蒙了心才非跟着你。”

    “我该死,该死。”他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