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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酒吧里人还不是很多,姬君冶为方便说话找的是个偏角落的位子。她静静地看着走到面前的商怀月,纤细秀美,眉目温婉,典型的江南美女。男人哪怕在外面多风流,回到家里还多是喜欢这样的女人的吧?温柔似水,自古以来,红颜水里不知沉溺了多少英雄气概。她的哥哥也不能例外,只怕自己再不出手,他就要淹死了。

    怀月的心里忐忑不安,见了姬君冶简直比见姬君陶还心虚,勉强扯了笑脸问:“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吗,才几天不见就这么看我?”

    “我爸爸说得对,你和我妈妈长得真有几分像。”姬君冶道,“我说的是我妈妈,严格地说是我哥的妈妈,不是我生母。”

    怀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了?很意外?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还当我哥是我先生?”姬君冶抿了一口手里的“忆江南”,道:“我们兄妹俩都还算长得不错,不过长得却一点都不像,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因为我长得像我的生母,虽然我是在她的葬礼上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是遗像,不过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是生我的人,和镜子里的我长得实在太像了。”

    姬君冶又抿了一口酒,“一个这么像她的女儿,当初她为什么不要呢?”她对怀月笑了笑,“她发现自己怀孕后竟然跑去问我妈妈要不要我这个孩子,不要的话她就做掉,但是要给她一笔钱作为补偿。那时候我爸爸已经很有点名气了,他对女人一向大方,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独独对我的生母这么吝啬。过了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个当模特儿的生母在跟着我爸爸的时候又爱上了另一个男人,还是个穷人,花着我爸爸的钱却和别的男人暗通款曲,让我爸爸一时成为了圈子里的笑话,他知道后暴怒,当然不会给钱了。”

    姬君冶盯着怀月,“乱吧?这个圈子,五颜六色搅在一起,自以为浪漫,其实也很丑陋。”

    怀月不置可否,她一直都认为那是个跟自己无关的圈子。

    “我妈妈是个信佛的人,是这辈子我看到过的最善良的人,她保住了我,所以,我的生命不是我的生母给的,是我妈妈给的。如果不是我的生母在我17岁的那年患病去世,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不是我妈妈的孩子。这么多年,妈妈对我呵护备至,凡是亲生母亲能做到的她都做到了。可惜我做得不够好,那天如果我不是在房间里打电话,她也不会从楼上跳下去。”

    深陷在爱情中的女人,眼睛里除了爱人,对别的事情大概都有点漫不经心,所以才会没有发觉妈妈那段时间的异样。这是她迟迟不愿和阿戚结婚的另一个原因,因为觉得负疚,因为要赎罪。

    姬君冶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咳嗽起来。半天,才继续道:“所以我要替我妈妈看好哥哥,那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牵挂,如果哥哥不幸福,妈妈在天上也无法安心,那我怎么对得起她的养育之恩。”

    怀月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一种张扬的美丽,却原来也有那么一颗沉重的心,她觉得她们之间在一瞬间走近了许多。

    “我妈妈在最后的几年里不止一次地割腕自杀,这让我变得十分紧张,每次看到她,总是首先去看她的手腕。后来我把家里所有的刀都收了起来,没想到她最后一次没有用刀。”姬君冶掐掉烟蒂,笑道:“今天我被我哥吓了一跳,他不小心用裁纸刀划伤了手腕,那一刻我竟然产生错觉,以为是我妈妈的手,过了这些年了,我还是忘不了,那些血,滴滴答答落在宣纸上,止也止不住,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尽管灯光昏暗,姬君冶还是察觉怀月的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雪白,她心里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今天下午哥哥一定去见了怀月,两人不欢而散是哥哥今天情绪波动得这么厉害的原因。阿戚说得对,那天晚上也许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哥哥陷进去了,而怀月却想逃出来,会是这样吗?

    “我哥哥这个人,在别人看来,似乎上帝特别眷顾他,出身名门才华横溢,可是实际上从他懂事开始就没有真正地快乐过。父母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爸爸忙着追逐红尘,妈妈整天在家郁郁寡欢,别的孩子能享受到的父爱他享受不到,别的孩子能安心享受的母爱他享受得战战兢兢。他第一次发现妈妈得了抑郁症是目睹了我妈妈在浴室割腕自杀,那天他刚和他女朋友看完电影回家,从此留下阴影。以后每次恋爱都是谈几个月便谈不下去,因为他无法经常陪在女友身边,总会中断约会跑回家来看看妈妈或者我是不是安然无恙。”

    “家庭环境确实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我和鲁风离婚的时候,也是犹豫了很久,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只是为了豆豆,怕给他的人生留下阴影。”怀月深有感触道。“如果豆豆的人生因此受了影响,我会受不了,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姬君冶在心里叹气,怀月要考虑的不是一点点啊。

    “怀月,我知道我哥哥喜欢你,我想你这么玲珑剔透一个人,其实也早已知道。他这个人处事单纯,可能有地方得罪了你,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他计较好吗?”

    姬君冶直率地看着怀月,“他这几个月因为你心情很好,阿戚不止一次跟我说哥哥的病已经好了。你看他没日没夜地赶画,一个抑郁症病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工作热情。他每周给学生上课,开始慢慢参加一些沙龙聚会,也不再讨厌人多的地方。他喜欢豆豆,经常抱着他玩,以前他从不能忍受旁人接触他的身体。这些年来,他的身边没有过一个女人。”

    怀月满脸通红地看着姬君冶,不知道是为了她开始说的那句姬君陶喜欢自己,还是为了最后的这句话。

    “别紧张,我知道你没爱上我哥哥,所以我哥才会那么闷闷不乐。你不回来的日子,他总是站在窗前看着门口的那条小路,吃饭也没胃口。你不告而别去了云南,他急得两天一夜没睡觉,直到我通过陈社长的电话找到你,他才略略放下心来。我替他高兴,他今年35岁,总算领略到人生的一道最美丽的风景,我也替他难过,因为这道风景美则美,只怕其中却没有他。”姬君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眶有些湿润,“这个傻瓜,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恐怕他已经知道结局不妙。”

    怀月扭开头,更加觉得自己对不起姬君陶,心里万分难过。

    “你这个人就是心肠软,你又没做错什么,喜欢你是他的事,你不喜欢他也不能说就是害了他,最多只能说是他运气不好,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他,他偏偏喜欢你。”姬君冶又喝下一杯“忆江南”,笑嘻嘻地问:“怀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陈瑞炀?那天那么晚了还和他在一起?在云南无法无天了吧?”

    “没有的事,那天我们几个同事一起在丽江的酒吧,到了丽江不到酒吧去坐坐,不能算到了丽江吧。”怀月正色道。她无法接受姬君陶,却也不想扯出别的男人来打击他。

    姬君冶仔细观察怀月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破绽,心里暗暗欢喜,怀月虽然还没看上哥哥,可是也没看上其他人呀,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

    “云南比我们这儿凉爽多了吧,你看这鬼天气,简直出不了门,你想着把豆豆送去大青山避暑,怎么自己不躲到排屋来住,那里起码比城里温度要低5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