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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红梅粉腮娇1

    綵州地处偏南,气候温暖湿润,与韶州相较更为富庶,州中渝兴虽属弹丸之地,但也云集了诸多富室豪门。(飞速)

    马车停驻在一座大庄子前,管事的福叔得到消息,早早领着一排人在门前迎候,却见岑倚风踏下马车时,怀中抱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被黑绒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似在睡熟中,偏头埋首于岑倚风的胸前,披风边角软软地垂下来,衬得那骨架十分瘦弱,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娇小得不可思议。

    “公子爷可是来了。”原本算着时间三天前就该抵达,不料这一路至綵州居然花费了五天的路程,害的福叔还当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

    岑倚风微微颔首,动作轻慢地紧了紧过雪脸侧的狐毛领,那一星半点的雪白肌肤,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福叔见他对怀中人颇为在意,也不敢大声喧哗,走在前方给他引路,其他家厮开始有条不紊地搬卸行李。

    许是没有了在马车上的温暖平稳,过雪在他怀里慢慢睁开眼,有些晕乎乎地问:“这是在哪儿呢”

    岑倚风一直抱着她:“已经到了。”

    到了

    过雪霎时困意全无,环顾周围,急着想要下来,但被岑倚风抱得更紧:“反正也没几步,就该到房间了。”

    福叔充耳不闻,只是规规矩矩地在前面带路,两旁侍婢皆是目不斜视,过雪脸都红了,迫于无奈地窝在他怀里。此际日头偏西,庄内的小婢们已经6续掌灯,过雪侧过脸,隐约见着花树枝影交错,庭阁亭台叠层起伏,显然是处极大的庄子。

    来到芗澜小筑,张妈妈领着四名小丫鬟迎前:“给公子爷、谷姑娘请安。”

    过雪忙捶下岑倚风的胸口,岑倚风这才放她下地。

    张妈妈朝过雪仔细打量一番,眸底晃过惊艳之色,笑呵呵地讲:“谷姑娘一路奔波劳累了,我这就吩咐秀珠秀巧伺候您休歇。”

    听她唤自己谷姑娘,过雪颇为惊疑地望向岑倚风,他却毫无所觉似的:“你头一回出远门,这几天先好好休息吧。”

    过雪被小丫鬟连搀带扶的步入房间,卸下点点珠钗,青丝委落于地,屏障掩映下,衣褪人瘦,霜肌玉骨,浸泡着那香草薰兰汤,只觉得又酥又麻,将满身心的疲惫一扫而光。

    过雪坐在美人榻上,肩后铺开的一头湿漉漉长发,架在小圆矮凳上,被秀珠秀巧仔仔细细地揉搓擦干。

    张妈妈笑道:“姑娘的头发生得鬒黑如漆,真是好看。”

    过雪心里憋着满腹疑问,抿动开两片唇瓣,好似花蕊吐芳:“他”

    张妈妈一听那语气,便知道她在指谁:“公子爷适才派人来过了,叫姑娘这两日缓缓精神,先好生歇着,今晚就不来姑娘这儿来了。”

    这话入耳,好比雷鸣惊蛰,过雪猛地一抖,迅速偏头看去,另外的两名侍婢,一个正往瑞炉里添香,一个正放下床前的绯红绣石榴帷幔,那张床榻极大,上铺着大红色的床单,一对鸳鸯枕,两叠被子,布置得倒跟新房一般,再瞅张妈妈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颇带暧昧欢喜之色,显然不是对待自家小姐的态度。

    张妈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这庄子公子爷早在三年前就买下了,只是极少来,虽说诺大的一个地方,却显得格外空荡,公子爷每年也会来一两次,但停留不了几天就离开了,这芗澜小筑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公子爷自己设计的,平日里等闲人物轻易不准进来,以前公子爷从未带过女子回来,这还是头一遭呢,公子爷对谷姑娘,一瞧就是不一样的。”

    过雪脸色都变了,打从岑倚风中途换掉车夫随从,她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如今再听张妈妈一番话语,居然完全不清楚她是岑家二小姐的身份,而当她是她是这绝不是张妈妈有所误会,而是阖府上下的人都这样认为,也就代表,是岑倚风的意思。

    过雪跟弹簧似的蹭地站起来,呼吸急促满面涨红,但思前顾后,又渐渐平缓下来,岑倚风做如此安排,大概是为了能更好地掩人耳目,以致无所顾忌地在她这里进进出出吧,或许、或许还有其它用意,她却不敢深思。

    “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张妈妈见她神情有异,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就跟发烧似的,不无担心。

    过雪自然不敢讲出实情,喉头跟噎着馒头一样难受,缓缓坐下来,缓缓开口:“没事,可能是这几天没歇好的缘故”

    晚上躺在床上,她心里有着说不明道不出的混乱,感觉是一团团软絮,才用手拢起来,被风一吹,又四散飞扬飘得漫空皆是有时是6庭珩,有时又是岑倚风,两个人的脸,反反复复地脑际变换交替东窗外植着几丛芭蕉几棵梧桐,这个时节叶子早已枯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夜风吹着无数枝条吱吱作响,又打在窗户上,一小阵一小阵,恍若有人在轻微呜咽,惊得过雪夤夜醒来,还以为是岑倚风在摸她的脸,却只见得绡帷浮动,寂阁空凝,瑞炉袅烟一寸一缕地透进来,弥成一场虚幻的梦境,原是错觉,一时幽怅后,又仿佛安心了几分。

    这两日过雪在芗澜小筑里住得闲适,精神总算调缓过来,偶尔也会在庄园里散散步。这庄子虽不及岑府庄重奢丽,但处处显露着山清水秀之雅致,长廊邃宇,楼阁斋榭,叠石为山,通泉为池,以季节造景,养生游乐为主,建有西南两座别苑,西苑春夏临水嬉鱼,南苑秋冬拾枫观雪,为配合冬日之景,南苑假山特地采用色白如雪的宣石叠成,看上去,就仿佛是覆了一层将融未融的皑皑白雪,西南两苑以一墙之隔,墙壁上铸着精美的圆形漏窗,清风掠过,飒飒幽鸣,妙趣的是,夏季时节,从西苑隔窗望来,只见得石白堆叠,犹似皓雪拥山,让人误以为是下了一场白茫茫的银雪,正是应了那句“地白雪光寒”,而从南苑望来,显然又是另一番光景,幽石曲栏,绿阴满阶,池塘里芙蕖的芳香随风阵阵飘来,陡生清凉之意,这季节变幻,叫人一眼隔窗,就俱已望尽了。

    岑倚风花费大笔钱财,买下这么一处庄子,还真是有种挥金如土的感觉,而且阖庄上下家丁侍婢没有一个是岑家旧仆,就仿佛刻意不要叫人知晓她的身份一样,今后在綵州的日子,她与岑倚风,便是明目张胆地住在一起,每日同吃同睡,同床共枕过雪如此一想,倒有股凉飕飕的寒意泛上心头。

    岑倚风这两日不曾照面,待用过午膳,过雪终于忍不住问:“公子爷呢”

    张妈妈答道:“公子爷今早出去了。”末了又补充句,“公子爷说了,姑娘有何需要,直接吩咐我们便是。”

    过雪思付岑倚风是忙着办正事,自己又在庄中闲养两日,不免有些无趣,启唇道:“我想出去逛逛。”

    张妈妈脸上不现难色,十分爽利地答应,下去吩咐车夫准备马车。

    过雪这趟出来并没闲逛,想着此次出门,总不能空手而归,是以到街市上给潘姨娘四妹婴婴他们买些綵州的物件特产,当做回家礼物,在街市上一路逛下来,倒是零零散散的买了诸多东西,幸好有秀珠秀巧她们跟着,否则真怕拎不过来,过雪有所意识后,赶紧适可而止,其实她在花钱上没有大手大脚的毛病,只是今天一会儿见着那脂粉盒子可爱,一会儿又见那名店香料特别,各种大大小小的饰物,一时没忍住便都买了下来。

    不知不觉,天渐黄昏,远山边际一抹子潋滟流离的晚霞,犹如浓稠的红色染料挥洒成片,层层渐次着,粉里红、胭脂红、宝石红越近山头,颜色越是浓重,红得靡丽鲜艳,令人目眩神迷。

    过雪望久了,眼睛隐隐生出痛意,待登上马车,想了想,朝车夫讲:“去玲珑桥。”

    车夫有点意外,因为玲珑桥倚玟河而建,玟河环州中一圈,尽管还有好多条小桥,但玲珑桥却是州中渝兴地势最高的一座桥。过雪明明才来綵州几天,脱口便说出玲珑桥的名字,似乎对綵州各处颇为熟悉,遂叫车夫奇怪。但主子发话,哪敢多问,一甩皮鞭,马车嗒嗒行驶。

    过雪在厢内默默地想着一些事,回到綵州后她虽然欢喜,但更多的情绪却是伤感,记得以前跟娘亲住在旧巷的小草房里,地方十分简陋,特别到了冬天,屋里四处都有冷风漏进来,冻的人手脚发麻,她跟婴婴还有娘经常是三个人抱在一起睡。而今隔了多年回来,已经物是人非,娘亲去世,当初的家也早就不复存在,许多事,其实她不敢去追忆,她怕想到娘、怕想到6庭珩曾经他们是她最依赖的温暖,可现在,都已经离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