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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物语之真宵小蜗牛 第五章

    “迷路之牛”

    就像是带着从千年封印的沉睡中被强行唤醒般的困倦,进而产生莫名的糟糕心情般,用一种近似于呻吟的低吟声音,忍野咩咩如此说道。虽说并不是低血压的原因,不过看来忍野是个起床品相相当糟糕的人呢。与平日爽朗说话风格,实在是天差地别。

    “那个,大概是迷路之牛吧”

    “牛?错了啊。不是牛,她说是蜗牛啊”

    “写成汉字,不是带个牛的吗。啊啊,对于阿良良木君来说,蜗牛这词只能用片假名来写吧?智力指数真是低啊。漩涡的涡的三点水换成虫字傍,然后加个牛,就成了蜗牛啊”

    “涡——蜗,是吗”

    “对于单个汉字来说,虽然要么读成KA或者是KE,嘛,不过除了蜗牛以外基本没有其他地方使用的汉字了呢……蜗牛所背的贝壳,是漩涡形的对吧。就是这种感觉……另外,和灾祸的祸字很像呢……啊啊,倒不如说这更具有象征性吧?迷惑行人的异闻多到数也数不过来呢……虽然如此,但要说到阻挡行路的妖怪,对阿良良木君而言,也只知道涂壁这种程度吧?……如果对方声称是蜗牛的话,肯定是迷路之牛啦……嘛,所谓的名字,在这种情况下,表现的并不是外形而是其本质,牛也好蜗牛也罢都是一样的。要说外形的话,有些图画中甚至还有人形的模样呢……阿良良木君,妖怪呢,给它们起名字的,与给它们画模样的,几乎都是不同的人。甚至可以说皆是如此——基本上,都是先出现名字。所谓的名字,就是概念。嘛,就像是轻小说插图那样,在视觉化之前,概念已经形成——虽然经常说名字是身形的描述,但是那个身形所指的并不是肉体,外观的意思,而是指本体……哈啊欠”(乙烯注:涂壁,流传于福冈县远贺郡海岸地方的妖怪。在夜间路上阻挡行人前进的,长得像墙壁一样的妖怪)

    好像——真的很困的样子。

    不过,这种样子正好消去了以往那种轻浮的态度,对我来说反倒是更容易交流。和忍野对话,总之很累就是了。

    蜗牛。

    柄眼目陆生有肺螺旋壳腹足纲。

    要说亲眼看到的机会,还是蛞蝓来得多,不过那是贝壳退化后的形状。

    要是撒上盐——就会溶化。

    那之后。

    我、阿良良木历和战场原黑仪,以及八九寺真宵三人,又继续了五次,再挑战,无论是近乎真理般的近道,还是绕到差点让人昏厥的远路,无一例外地都试过了,但是,从结果上来讲,这些全部都完美到奢华地徒劳而终。不容置疑,自己已经确实来到了目的地周围——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抵达那里。最后甚至是采用了挨家挨户一个不漏地排查式地毯式搜索作战,竟然也无功而返。

    然后,作为最后的终极手段,战场原打开手机的特殊机能、想让GPS还是什么的导航系统运作——

    却在数据下载的前一秒突然变成了信号圈外。

    在那一刻,终于——或者说是勉勉强强、后知后觉地,我、才对当前所发生的有了完全的认识。虽然决不会说出口来,但看样子战场原在很早的阶段就已经察觉到了——而且,比谁都有着更为深刻理解的恐怕就是八九寺了,总之。

    我是鬼。

    羽川是猫。

    战场原是蟹。

    而八九寺看来就是蜗牛了。

    也就是说——变成这种状况,对于我来说,已经不能够就此将事情撇下了。如果这只是普通的迷路孩子,只要交给附近的派出所就能自我满足地给此事画上句号,但是一旦与那边的世界有所关联的话——

    战场原也一样反对将八九寺交给派出所。

    在数年间——身陷于那一侧世界的,战场原。

    因为是那个战场原所说的,所以——不可能有错。

    虽说如此,当然、这并不是我和战场原能够想办法解决的问题——我也好战场原也好,都不具备这类的特殊能力。我们只是单纯,仅仅知道,并非现世的那边世界的存在而已。

    知识就是力量,虽然这么说。

    光是知道的话,却也无能为力。

    所以我们——虽然没有那种省时省力,另外稍微能有点干劲的选择项,商议的结果,最终还是——找忍野商量。

    忍野咩咩。

    我的——我们的恩人。

    但是,不管他是恩人也好不是也罢,那都是个想要尽量与其保持距离的人,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虽说已年过三十却依然居无定所,约一个月前来到这个城镇,将倒闭的学塾作为安居之所——之类的,光是对其现状进行说明,就会让普通人敬而远之吧。

    ——现在,对这个城镇有点兴趣。

    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消失了也不足为奇,虽然是无可救药千锤百炼的无根之草,不过由于战场原的事情,在之前的周一……还有周二善后的时候刚见过面,而且昨天我也和忍野碰过面,不管怎么说,他应该还在那幢废弃大楼里面吧。

    那么,问题就是联络手段了。

    那家伙没有手机。

    只能直接去找他。

    嘛,战场原和忍野在上周就相互认识了,不过关系还没到老朋友的地步,而且我觉得,事关忍野的话,还是应该由与他打交道的时间相对较长的我去比较妥当,但是,“我去吧”战场原这边却自告奋勇地说,

    “山地车,借我用下”

    “啊,借你是没问题……但地点为,你知道吗?要不,给你画张地图——”

    “被担心与阿良良木君有相同等级的粗糙记忆力,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倒不如说甚至会感到悲哀呀”

    “……是这样啊”

    我悲哀起来了。

    相当认真地。

    “说实话,我、在停车场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想要骑一下这辆山地车了哟”

    “之前说的好棒,是真心的啊……虽然认为这不太可能,不过你还真是不够坦率的家伙呢”

    “话说回来”

    战场原开口。

    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

    “不要让我和这个孩子两人独处”

    “……”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啊”

    嘛,说来也是。

    试想八九寺那方面,恐怕也是这样吧。

    我将山地车钥匙交给战场原。记得,之前曾听说过,战场原应该是没有自行车的,将自己的爱车借给这样的家伙,想来本应感到危险才是——嘛,战场原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总有这种感觉。

    那么。

    现在,就等战场原的联系了。

    我回到浪白公园的长凳处。

    旁边是,八九寺真宵。

    空开一人的距离,坐在一旁。

    或者说这是,随时能够逃走。

    马上就想逃走的位置。

    对于八九寺,已经将我和战场原所发生的——以及现在所持续的状况作了某种程度的说明,而我说的话,似乎反而让她更加强了警戒心。好不容易认为能够以此消除了一定的隔阂,却因为不谨慎的行动起到了反效果——看来只有从头来过了吧。

    信赖,是十分重要的。

    嗯……

    总之,先搭话吧。

    正好,有件比较在意的事情。

    “那个啊,之前——记得你说了母亲吧,那是、什么意思呢?纲手,不是亲戚的家吗?”

    “……”

    没有回答。

    似乎在使用沉默权。

    不管怎么说,刚才那一招大概是行不通的吧……而且那一招是出于开玩笑,如果用得太频繁,说不定会当真——无论是对方也好,自己也好。

    因此。

    “八九寺酱。下次请你吃冰淇淋,能稍微靠过来点吗?”

    “马上过去!”

    一下子将身体靠了上来的八九寺。

    ……口头约定先赊着也没关系吧。

    说回来,之前说的零用钱,到头来还是连一元都没给呢……该怎么说呢,实在是相当好应付的家伙呢。

    “那么,回到刚才的话题”

    “什么来着?”

    “你母亲——的”

    “……”

    沉默权。

    没关系,我继续。

    “说是亲戚家,那是骗人的吗?”

    “……不是骗人的”

    八九寺用一种执拗的语气说道,

    “妈妈本来算在亲戚之内吧”

    “啊,这个,虽然也没错”

    不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吗,这。

    话说回来,这之前——星期日背着大书包造访母亲家这种情况,不管怎么来说都太奇怪了吧……

    “而且”

    八九寺继续执拗地说道,

    “虽然说是妈妈,但可惜的是,已经不是妈妈了”

    “……啊啊”

    离婚。

    单亲家庭。

    这情况就在最近——才刚刚听过。

    从战场原那里,所到的。

    “纲手,是我到三年级为止的姓。不过被领到爸爸那里以后,就改成了八九寺了”

    “嗯……稍微等一下”

    头绪有点乱,前后到底是怎样一种顺序,需要稍微整理一下。现在,八九寺是五年级学生,并且直到三年级为止姓都是纲手(所以,才对纲手这个姓氏固执到了不惜大声争吵的地步吧),在被父亲领走后便换成了八九寺的姓,就是说……啊、对了,在两人结婚的时候,是使用了母亲一边的姓氏啊。结婚时姓的统一,应该是取男女无论哪一方的姓都可以的。也就是说……离婚后,母亲——纲手女士离开了家,搬到了这边……不、这里大概是老家吧。而——八九寺、星期日。

    利用今天的母亲节。

    来看望母亲——是这样吗。

    父亲和母亲给予自己的——重要的姓名。

    “哎哟……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还说说什么在家里尽尽孝道也好啊这种话,我真是……”

    这确实不该是我这种人说出来的话呀。

    真头痛。

    “不,并不是因为今天是母亲节才这么做的。妈妈的家,只要有机会,就想要过来的”

    “……是这样呢”

    “虽然总是,没办法到达”

    “……”

    离婚成立后,母亲离开家。

    见不到母亲。

    想去见母亲。

    八九寺去看望母亲。

    这么尝试了。

    背着书包——然后。

    然后——在那时,与蜗牛。

    “遭遇了呀”

    “遭遇什么,我不是很清楚”

    “嗯”

    这以后——多次、想要造访母亲。

    却一次都没有能够到达那个家。

    不管挑战多少次,全部都是徒劳无功这种情况,虽然听起来愚蠢——然而,尽管如此竟然没有放弃,真令人敬佩。

    不过——但是。

    “……”

    嘛,不过——虽然我完全没有想要说和他人比起来如何如何的意思,但作为异常状况而言,比起我和羽川,以及战场原所遭遇到的问题,却感到有一种安全率较高的气氛呢——并不是肉体上,或精神上的问题,是本应该能做到的事情却无法做到的现象性问题——问题并不出在自己身上。

    问题在外则。

    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日常生活也能安稳度过。

    是这样一种情况吧。

    不过,就算这样,就算那是事实,我也不会摆出一幅我全知道的样子,去说八九寺吧——就算嘴巴被撕开。哪怕我在这个寒假中度过了怎样的非常经历,但对八九寺,我是没有权利去说她的。

    所以,不多啰嗦,

    “你也——很辛苦呢”

    只说了这一句。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想。

    真的,想要去摸摸她的头。

    所以,试着摸了摸。

    “嘎呜!”

    那只手被咬了。

    “痛!突然做什么啊你这小鬼!”

    “呜嘎嘎嘎嘎嘎嘎!”

    “痛!痛痛痛啊!”

    这、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恶作剧也不是不好意思什么的,她是真的用尽全力在咬我啊……

    可以感觉到八九寺的牙齿咬破皮肤刺入肉中,不用看也明白鲜血汩汩涌出!真是有够不好笑的,为什么,突然就——不、难道、这样说来,我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完全不自觉地触发了事件发生条件……,

    也就是说开始战斗了吗!?

    我将那只没有被咬的手紧握成拳形。像要将空气捏碎般紧握。然后将拳头猛地打进八九寺的心窝。心窝是人体无论如何都无法防御的要害之一。受了这一击竟然还没有放开牙齿的八九寺的确了不起,不过可是,在仅有的一瞬间,颚力变弱却是不可争辩的事实。抓住这个空隙,我将自己一侧的手腕,全力地、乱抡一气。八九寺好像要把肉给咬下来似的紧咬不放,却正因此,其他的部位都成了空门——不出所料,八九寺的身体轻易地从长凳上浮起。

    面对空门大开的八九寺的身体,我张开手掌,仿佛一把抱上去般——小学五年级学生的身体那异常柔嫩的触感从手掌传来,不过对此对并非萝丽控的我可以说完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就这样趁顺让她转身。因为嘴巴还是咬着手,所以当然脖子周围的身体,就扭了起来。不过,这不成问题。手被咬住的状况下,对于头部附近的攻击,可能会伤到自己。所以,八九寺扭起起来,如同一片摆在眼前的瓦片般的身体,才是我的目标。瞄准的位置当然是与刚才一拳如同重合般的、心窝——!

    “呜哇——!”

    胜负已定。

    终于,八九寺紧咬的牙齿从我的手中离开。

    同时,如同胃液般的东西从口中吐出。

    然后——就这样颓然倒下,失去意识。

    “呼——哎呀、笑不出来呢”

    死命地甩动被咬的手。

    “第二次,只会让人觉得空虚呀,胜利之流……”

    以小学女生为对手,竟然对其身体正中要害施以连续两记钻心拳并致使其昏阙之后,还在那里感慨空虚的男子高中生的身影,就在那里。

    不用说,那又是我。

    ……

    啊,用敲的用抓的用扔的,都还好说,但对女孩子的身体用拳头狠击,这可不好哟,真的。

    看来阿良良木历无需让战场原黑仪全裸下跪,就已经足够具备最差劲男人的资格了。

    “啊——……不过,竟然突然咬过来啊”

    首先,看一下被咬的伤口吧。

    哇啊……好严重,深可见骨……想不到,人要真的咬起人来,能厉害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