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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人渣的本性。”

    沈灼就跟在岑今身后,听到这一句话时微微一愣,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墓碑上,下意识的笑了笑。

    沈非的碑靠近墓园深处,沈灼和岑今从正门走进来,走了将近十五分钟才到了目的地。

    国外人少,墓碑也分布的零零散散,加上已经到了黄昏,风声萧瑟,看上去便觉得分外凄凉。

    每一排墓碑前都有一幅很简单的介绍,是牧师对死者最后的赞颂礼。

    沈灼在走过去的时候留意了一下沈非的那一张,同样也很简单,甚至比其他人更加简单:

    中国人,著名画家,热爱慈善。卒于四十九岁。

    非常短的一句话,印在栏上只用了一行不到,便显得空着的那些位置格外显眼又苍白。

    沈灼盯着那张介绍看了许久,又越过那栏字和其他障碍去看不远处沈非的那座碑,恍惚间突然觉得有一种奇怪极了的违和感。

    在生与死之间穿梭过一次的人大概都会有这种怪异的格格不入感。

    我活着,或者我已经死了。

    “怎么?现在突然为你爸伤感了?”

    大概是沈灼在这里站了太久,一直抬步走在前面的岑今终于停下了脚步,皱着眉转回过身又几部走回了沈灼身边。

    岑今也留意到了沈灼正盯着看的东西,他上前几步,指了指那张纸,不太爽的道:“有什么好看的,就一行字。一行字把别人一生都概述了!有病吧。”

    沈灼一直觉得岑今这人极其不靠谱,话不投机半句多,但现在却觉得岑今竟然还是能说出一句人话的。

    人的一生那么丰富,死去之后,却就剩下这样的一张赞颂词了。

    中国有个很古老的成语叫做兔死狐悲,沈灼掂量了一下,觉得估摸着和自己现在的状态差不了多少。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卒于四十九岁,还没到知晓天命的岁数。

    再往前说一说,勉勉强强还算在一个壮年的年纪。

    他和沈非,似乎死的都不怎么恰巧。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从到这里,你的话特别多?”

    沈灼侧过头看了一眼岑今,也从视线不着痕迹的从那栏字上挪了回来,他迈开步子率先走了出去,顺便对岑今笑了笑道,“怎么,紧张吗?”

    “都是死人我紧张个鬼啊!”岑今狠狠的拽了两把胸前白金的十字架,神色显得有几分焦灼。

    他在沈灼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两眼那张赞颂词,一边拽着那只十字架,一边快步跟上了沈灼。

    以沈灼的性格当然不会和岑今去较这个理,他看岑今要跟上来,还特地在原地等了等,一直到岑今离他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时才重新开始向前走。

    “往前面一拐就是。”岑今没好气的跟了上来,和沈灼一前一后的走着。

    沈灼便顺着岑今指给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还真的是刚刚他注意到的那个地方,空荡荡的陵园里就那座墓碑前有个人,想不注意都挺难。

    沈灼本来想问问岑今是不是今天也有其他人要来看沈非,但岑今自从和他来了墓园之后整个人状态就很不对劲。

    焦躁,不安,而哀痛。

    甚至差一点就要跌倒的情况出现了好几次。

    另外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岑今拽胸前那只十字架的频率明显的上升了许多。

    从认识到现在,沈灼就从来没见岑今将那只十字架从脖子上取下来过。

    犹豫了一下,沈灼还是没有问出口。

    直到两人终于在这条走廊到头,向右转身,迎面对上的就是沈非的墓碑。

    这一排就只有这一座墓碑,看上去应该是特意买下的。

    碑上也是和刚刚看到的一样的赞颂词,唯独多了一句的是立碑之人刻上去的话。

    ——夫苏钦。

    而此刻碑前站着的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长款貂衣,身高粗略看上去有一米八出头,从身形来看已经不太年轻。

    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是那种很老的款式。不近不远地站在寒风中,也不知道是来了多久。

    碑前还有一束新鲜的花束,金黄色,花瓣很小,在寒风中却没有被吹散,依旧显得很有活力。

    沈灼对花实在没有什么研究,只能看出来不是玫瑰,再多一点都挖掘不出来。

    但这似乎都不是重点,沈灼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岑今。

    刚刚还能勉强保持正常聊天范围的岑今从和沈灼一起转了弯,真真正正的面对了沈非墓前的这个人后,就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此时沈灼转身去看,只能看到岑今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

    沈灼一直觉得岑今从正面来看有更多的国内血统,直到现在从侧边来看,才发现原来他的鼻骨和脸的轮廓的确非常有欧洲人的形状。

    岑今没有说话,也没有将注意力有任何转移,他碧绿色的眼睛死死的锁住了面前的那个人,嘴角微微抽动,时刻准备扑上去咬碎他。

    沈灼之前还在猜测这个人具体的身份,此时此刻看到岑今的样子,几乎是立刻没有悬念的定下了他的身份。

    能让岑今恨到骨子里,这么多年没忘记的。

    甚至刚刚还不忘记跟他交流人生心得的人。

    可是显然对面的那个人比沈灼和岑今都显得更加主动,他在听到沈灼和岑今的脚步声后就已经转过身来,像是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过去一样。

    等两人在沈非面前停步,那个人便勾起嘴角笑了笑,带着成熟和些许沧桑的声音开口道:“这么巧。这里还能碰到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钦。”

    他的态度谦和,神情却全部藏在了那副镜片后,看不分明。

    岑今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的右手还牢牢的抓在十字架上,左手却放进了兜里。

    沈灼和岑今挨得很近,一举一动间,沈灼嗅到了一种蓄势待发的颤抖。

    岑今在英国有自己的事业,加上他母亲的关系,算得上是被媒体关注的一个对象。

    而苏钦在国内是上面负责电视节目总策划和指导的一把手,干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职责的声音,可以说除了上次闹出沈非的事后,基本没有任何黑点。

    ——这两个人如果在墓园里打起来,那是真的非常新鲜。

    “苏先生,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