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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国丧

    潘玉心深知,闻秩宇的这份旨意,若是成了,以希夷的滔天怒火,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而她能做的,仅是把这条命陪给希夷,以期望牢牢绑住她,求得她的宽恕。

    而闻横川是先天高手,入了大内,也未必真有人能置他于死地,一旦闻秩宇失败了,他们担心的事情就会发生。

    一个三岁的幼童绝无可能争得过闻横川这个二十余的、握有实权的王爷。

    闻秩宇想得太简单的,缺漏的部分,由潘玉心去替他想。

    只要她在希夷面前饮毒自尽,若是闻横川未死,希夷对自己的愧疚、善意,以及自己自尽在她面前的这个事实会永远绑架她。

    希夷就不会忍心对桓儿下手。

    一旦拿下了希夷的心,坚定了她的立场,即使是闻横川,也不能做到那些事。

    也许闻横川会因着怜惜希夷,放弃这个念头。

    潘玉心在她怀里颤抖,不断地咳嗽,胃里好似烧起来一般,喉咙发紧,她艰难的发出声音:“先生......先生......不要怪我......先生......”

    希夷泪水模糊了眼睛,这个地方怎么如此的可笑?他们这些人怎么都如此可笑?

    闻秩宇死了,拉了闻横川陪葬;潘玉心服毒自尽,只为了算计自己,为她的儿子铺路,平息自己的怒火。

    希夷的眼泪落在潘玉心身上,双臂紧紧地抱紧她,仿佛要把自己的怒气一并发泄出来,她面对着这样的潘玉心,心中悲凉无比,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张口说一句原谅她的话。

    “对不起......先生......”潘玉心疼得缩起来,泪水也同样止不住。

    她人生做的最后一件事,不为了父亲兄长,不为了母族,只为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

    即使做了她以前最不屑的事。

    潘玉心隐约间好像又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绿茵,她策马其上,红缨挥舞;又好像回到了那个洞房,抬起眸子时陷入的笑意。

    “陛下......陛下......”她的声音减弱,最终倒在了希夷的怀里,半睁的眸子柔和,不知看见了什么。

    希夷痛苦的嘤咛,她崩溃的哭了起来,自她离开西国,再也不曾如此狼狈。

    上一次是因为她得知了一切,颠覆了自己前半生的人生。

    这一次因为她失去了一切,失去了自己的后半生。

    甘露赶回来时,见到此情此景,竟毫不意外,她跪下来,哭着叩首:“皇后娘娘殡天了!”

    “皇后娘娘殡天了!”这样的传呼声,一阵一阵的转过九重宫殿。

    丧钟再八响。

    东临满朝文武尽数沸腾,政事堂三老,所以有头有脸的人纷纷入宫。

    这三次丧钟。

    死的是陛下还有谁?

    有可能是闻秩宇,潘玉心还有闻承桓。

    可他们看到希夷之时,她那仿佛行尸走肉的模样,便知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不是闻横川大逆不道直接弄死了皇后和太子。

    是陛下临去前带走了岐王。

    但这其实才是众人心里以为的,闻秩宇应该做的事。

    原来他是要等到最后一刻再做。

    希夷也出现在这里,让众人不由发怵,就怕她突然悲愤交加,大杀特杀。

    闻雨言和闻承桓都不会知道这一天发生了什么样的巨变。

    “宣陛下遗诏!”老于海捏着那圣旨,手有些抖,闻横川的毒酒是自己亲自倒的,这事要是让射卿知道了,自己也不用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继位以来......今传位于太子闻承桓,命政事堂辅政,希夷出任射卿,拜为帝师,钦此!”

    众人面色几遍,统统望向希夷,这可真是杀人诛心。

    闻秩宇这是捏准了她再恨,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是吗?甚至还要逼着她,再去做这个射卿。

    闻横川一死,东党和岐王府一系缺了主心骨,仅凭东长鸣和戚衍这些,不可能斗得过政事堂,希夷积威甚重,是唯一的选择,也是唯一能平衡的人。

    可希夷刚刚丧夫,闻秩宇此举,算是什么?把她的心割得支离破碎,还不肯放过她。

    希夷的确是不会对闻承桓或者潘玉心倾泻怒火,可她也不会想看见他们。

    闻秩宇死了是一了百了,哪管她被扔在世上,孤苦伶仃。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无情,这才是他真正的狠下心来。

    等了许久,殿内一片死寂,也等不到希夷的一句‘臣领旨’。

    只见她闭上眼,袖中的手不断的颤抖,咬牙才能克制住所有的失态。

    闻横川一倒,大变一至,她不得不再一次自己撑起天来,她还有女儿,她还不能倒。

    “本王来晚了?实在抱歉。”金殿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百官见了鬼的回头,希夷颤了一下,回首望去,目光尽头,是玄金身影。

    她泪珠当即滚滚落下,咬牙呼吸着抽噎起来,陈祚看了一眼便不看了。

    本以为她只是在做戏。

    原来她也是戏中人。

    “你!”希夷颤着手指着他,只要一见到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袖子擦了眼泪,不想当众失态至此,可她克制不住,眼泪不争气的流,不知是喜多还是气多。

    闻横川看她如此,不由觉得自己玩大了,小跑过来把她按进怀里,挡住了她失态的样子,顺带瞪了一眼百官。

    众人纷纷低头看地。

    希夷紧紧地抱着他,抓紧他的衣服,闻横川实在没办法,竟当众扔下正事,把她抱走。

    过了一阵子才回来,希夷已经不在了。

    众人心想今日是什么倒霉日子,闻横川假笑一声:“皇兄临终前传我入宫托孤,我兄弟二人谈及悲伤之处,皇兄驾崩,我也悲痛昏厥过去。”

    编,就硬编。

    “没想到传消息之人搞错,竟传说本王也一并薨了。”闻横川面带微笑。“于总管,我说得可对?”

    老于海汗如雨落,颤声道:“是......是如此。”

    谢家大公子谢玄素笑了笑,也不反驳。

    如今闻横川对这件事说什么,他们也不能反驳,但闻秩宇留了他们掣肘闻横川,他们也会做好该做的。

    众人只得领了令,各司其职,办起国丧。

    ......

    闻横川的事要倒回几个时辰前。

    随着黄公公一起入了宫,在寝殿,闻横川见到了床上形如枯槁的闻秩宇。

    他此时就像是炙烈的火焰炫目,但不过是烈火烹油。

    “十三弟......咳咳......”

    “皇兄怕我不来,先把子衿与阿言唤入宫,是要拿我七寸?那我要是不来,你能如何?”

    闻横川大可以不管妻女,等一切结束,接受愤怒的东党,慢慢拿回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