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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寂寥的房客(高殷)8

    上一章提要:...不低下头来以作遮掩。/指望靠“感化别人”来把事情办成,萨沃尔尤加这种书呆子都没这么蠢。杨相公啊杨相公,姑父啊姑父,你讲这个倒霉蛋店老板的故事,到底是要表达什么?这人虽说是朕童年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他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御道旁边摆摊的——御道旁边摆摊的……御道旁边!?/年轻皇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杨愔杨相公为什么会做这件一箭三雕的事。“朕着实惭愧。”他按照姑父的动作有样学样,尽可能轻盈地振展衣袖,让闪亮的丝绢好似双翼一般腾起,轻软地搭在御榻之上。“御道中段。大内以南不到......

    上二章提要:...面慌张地分开、领口颇为不整的父母深鞠一躬,紧握的双拳令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整个人就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一样,紧盯着地面开口说道:“我想去找大先生拜师。你们能不能帮我问问四爷爷,到哪里能找着他?”他的爹娘呆了差不多有半刻钟。堂屋陷入了极其异常的安静,能听到老鼠在房梁上的奔跑,能察觉秸秆在厨房灶台哔哔啵啵的爆裂。油灯微弱的火光跳跃舞蹈,在新糊窗纸上投下幻化不定的阴影,一片肮脏发灰、不知在房顶挂了多久的蜘蛛网螺旋飘落,就像所有炮仗都会有的药捻,最终将这份尴尬轰隆点破。母亲跳下凉坑......

    上三章提要:...中谒者尖着嗓子,唱歌一样念出慰劳诏书上的四六骈文,我,还有那些挤在御街上帮忙的“助战义民”,对这样不带任何拐弯的粗鲁命令更能接受。是啊,没打完还歇什么歇?赶紧着干活去!南薰门瓮城没关?跟着出身本地里坊的那些巡兵,先把城外跑进来的行尸走肉揍翻,再推着刀车枪车隆隆向前,顶着芽孢反击把瓮城到门楼的五道门扉咣当咣当关死插牢;城门楼还有垛堞女墙没人驻守?巡兵选锋会先下马列队,然后沿着走廊一路反攻,等他们一尺一尺把妖邪清理干净,义民与民兵就可以蹬蹬瞪地跟过去,递上药巾、水瓢、干粮以及铅弹火药……这......

    上四章提要:...紧靠同袍,而是在幢主的指挥下原地后退,将队列之间的距离拉到四步乃至五步。长满老茧的一双双糙手紧攥弩身、抬高望山,伴随着官长们的急促口令,齐刷刷扣下钢铁悬刀。群矢腾空,仿佛为天空抹上一层浓厚的黑褐乌云。成千上万道抛物曲线割裂虚空,密密麻麻胜过妖邪阵中真正的螽蝗。箭雨就像三十年不遇的特大冰雹,将那团刚刚钻出火药烟雾的腐臭,瞬间再次浇个通透。大片大片的饿殍,就像麦穗遭遇镰刀一样成排倒下,铲形箭头深深没入干瘪肚腹,将残存的那点内脏连同腰椎一同绞碎;三棱尖锥像是削泥巴一般掀开萎缩的颅骨,带出黑黑黏黏、已经变得仿佛霜肠的最后一点脑髓。石砲也开始了射击,上万斤的配重在叫好声中轰然落下,将水缸大小的一枚枚震天雷,好似天女散花般地砸入那片妖邪,炸出一团团红黄烈火。我曾见识过这种武器的试射,那是能将钢铁烧化的烈火,落点周围即便是身披厚甲的饕餮,也不会有任何机会幸免。炮弹、铅弹、利箭、劲矢、震......

    上五章提要:......

    上六章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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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皇帝也许会为自己安排充沛的享乐时间,比如萨沃尔尤加曾经多次提起的,那位一千两百年前的欧罗巴君主尼禄。但这些皇帝要么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要么拖着国家一起死无葬身之地,然后被冷冰冰地写进史书,成为先生们教育蒙童时的“昔年,暴君某某某……”。高殷明白这个道理,枢臣们更加明白这个道理,尽管令人头痛的政务已经暂告一段落,批阅奏折的时间也还远远未到,但这并不妨碍几位丞相借机发挥,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件能牵动国本的大事上来。

    第一个开始行动的,是斛律羡。他先是放下饭碗,对尚食局厨师的手艺极其违心地称赞了一番,然后便把话题转到敕勒人的传统饮食,尤其是“浓的可以咀嚼,饮下去精神抖擞”的发酵酸马奶。对这位骠骑大将军的夸耀,海瑞表现的不以为然,板着脸再次重申“粗茶淡饭方能为民表率”,但高殷却对此深表赞同,他举起自己的杯子,表示里面装得正好就是甜酪浆,发酵原理跟马奶一模一样,同时还半开玩笑地询问斛律羡,“不知骠骑大将军能否公布秘方”。这一问可不打紧,浑然不觉地,高殷就掉进了斛律羡精心挖就的陷阱。

    “臣愚鲁,实不知酸酪如何制成”,这位褐发白肤,鼻梁高挺的中年将军眼珠滴溜溜转着,搜肠刮肚好容易才想出合适句子,往外说的时候,脸上的尴尬止都止不住:

    “然义宁公主……喔,义宁公主师从家慈,习得制酪手艺,本月已有三囊酿成。陛下,区昨夜家宴时,公主曾向臣泣诉思念之情,恳请陛下准其入宫,进献酪浆于御前。臣长女……长女熙和亦欲同献,不知陛下……陛下……”

    高殷的龙臀一下子坐回了御榻,充斥全身的兴奋眨眼间去得干干净净。他挥手赶走急匆匆凑过来的一位小宦官,自己用袖口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内心一声声地发出哀嚎。我早该想到的,他与斛律羡尴尬地对上视线,脸上的假笑要多僵硬有多僵硬,/我早该想到,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谁让我当了这个大齐皇帝!/

    对这几位丞相,乃至整个齐朝官僚机构而言,只要是跟天子有关,那就不存在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尤其是像高殷这样刚刚即位的年轻天子,哪怕是随便抬抬手指,都可能被发挥成是牵动国本的大事。祭祀时的礼仪是否需要改动,皇帝卤簿的规模应该扩大还是缩小,常服朝服究竟是沿用以往还是重新制作……衣食住行无所不包,样样事情都能拿来做文章,而这当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后宫之主的人选。是的,斛律羡之所以会七拐八绕煞费苦心地提及自家女儿,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参与高殷的皇后候选,为政变中站错队的斛律家族,扳回事关未来兴衰的关键性一城。

    “阿姊既然开口……明日,那便明日。熙和只要不嫌宫中闷热,也只管同来,只管同来~”

    高殷故作欢欣地允诺了斛律羡,他作假作的是如此勉强,脸颊上的筋肉差一点就要为此抽筋。没办法,谁让斛律羡拉来做同盟的,是高殷的同母姐姐义宁公主呢?小时候,她就喜欢牵着高殷到处疯跑,把弟弟转的活像一只陀螺,即便是三年前由父皇作主嫁进斛律家,变成了斛律光的大儿媳妇,她仍旧喜欢时不时地回娘家看望爹娘,顺便再把弟弟指挥的满城乱窜。现在,既然这位亲姐姐与夫家达成了妥协,向皇帝弟弟开口请求进宫,那高殷也只能顺水推舟,到时候硬着头皮过去见面——或者说,相亲。她这次带着斛律羡的女儿进宫,不是打算趁机给弟弟介绍新妇,难道还能有别的安排不成?

    高殷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这位大姐居然也会扮演起媒妁的角色。要说这斛律熙和,人也不是不行,她和妹妹斛律甘棠都是明眸贝齿的美人,活泼脾气也很对高殷胃口,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想给皇帝当岳丈的,斛律羡可不是第一个——

    “说起这酪浆,”杨愔面带微笑,语调和缓地抢过话题。他在六位枢臣当中最早用完午膳,筷、碟、盘、碗周围干干净净,几乎没有溅出一滴油汤,全套餐具收拾的齐齐整整。他几乎是针锋相对地向斛律羡发起反击,词句看似平和,实则直中要害:

    “太后殿下早年曾言,‘酸涩之物,安可与茗汁并称!’。然天保五年之后,每膳亦是无酪不欢,甚是有趣。”

    /这时候从你嘴里说出来,那可就一点都不有趣了。/高殷嘴角抽动几下,一言不发地举起酪杯,三口闷掉。太后殿下,或者说,皇帝的生母李太后,早在父皇远征之前,就一二再再而三地逼迫儿子早娶太子妃,尽快诞下后代好稳固李家地位。但她选谁不好,偏偏要选自己的亲侄女李难胜,一个仅仅才十一岁的小女娃娃,图的就是人小好调教。为这事,李太后光是流泪强逼就闹了不下三次,骂的最多的一句话,高殷任何时候想背,立刻就能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