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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寂寥的房客(高殷)10

    上一章提要:...,那就不存在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尤其是像高殷这样刚刚即位的年轻天子,哪怕是随便抬抬手指,都可能被发挥成是牵动国本的大事。祭祀时的礼仪是否需要改动,皇帝卤簿的规模应该扩大还是缩小,常服朝服究竟是沿用以往还是重新制作……衣食住行无所不包,样样事情都能拿来做文章,而这当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后宫之主的人选。是的,斛律羡之所以会七拐八绕煞费苦心地提及自家女儿,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参与高殷的皇后候选,为政变中站错队的斛律家族,扳回事关未来兴衰的关键性一城。“阿姊既然开口……明日,那便明日。熙和只要不嫌宫......

    上二章提要:...声叫喊。褐色怪物对这个吓懵了的小个猎物,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关注。这只丑陋恐怖、全长快有六尺的东西既不兴奋也不沮丧,只是按部就班地抖抖尾须,然后接着做着那些该做的事情:先用六只节肢把自己安安稳稳地立起来,接着再展开又粗又长、边缘长满锋利锯齿的四条甲壳长腿,把肥壮躯干满不在乎地转到猎物眼前,亮出自己的真实长相。淡黄泛白的生土,随着这些动作成把成把地掉进草丛。苏然在无比恐惧中缩成一团,拼了吃奶力气试图闭眼不看,然而被恐惧完全支配的身体,就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办不到。如果这东西把自己缩小个几千......

    上三章提要:...,更为西楚景王礌石堵口火烧山谷、尽灭骸耆的妙计深深陶醉,直到全出皮影戏结束,依旧吵着闹着拿出仅有的两枚私铸薄锡钱,强烈要求“再来一遍,再来一遍!”班主和那位烧饭兼吹打的哑巴已经睡着,无法满足他的要求。但那对夫妇为人很好,特地为他又演了一次景王挑蝗侯,并且坚决不要他的玩具钱。更令苏然高兴的是,他们甚至允许自己来到幕后,近距离观看那些五颜六色的精致影人,还让那对刚刚开始学戏的兄妹给这位小哥哥认真讲解,三人很快玩成一团。苏然给了那个大眼睛妹妹珍藏的饴饧,而她和自家哥哥也把小心攒下的肴......

    上四章提要:...阻住战奴迂回,手持倭刀藤牌的左右刀牌手随即靠近斩下马腿,再由正副火器手举起虎蹲炮,轰隆一声炸响雷霆。但见霰弹如雨,碎盔入颅,将那遍身钢铁荆棘的变异重骑,顷刻间轰成盛开的血肉之花孙儒被阻止了。不仅仅被阻止,他和他的重骑、战奴,乃至身后的众多殇帅都被有意地引去了南薰门吊桥的方向。在那里,比之散兵更为精锐的力量,恭候多时。我不得不惭愧地承认,当时的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没有留意重臣们的低语,也没有在乎中谒者的来去,只是愚蠢地瞪大眼睛,望向城下那片瘴气弥漫的杀场。散兵们把妖邪大致挡在了吊桥周围,距离城楼不过百余步,一张张狰狞扭曲、有时还有蛆蝇钻出的笑脸清晰得让我难以直视,下意识地便会移开视线,关注那些虽能令人安心,但其实并不重要的狭窄场景。我会为一名接连劈翻尸傀的勇士叫好呐喊,从像要冒火的喉咙里面沙哑地挤出几声游丝;我会在殇帅踏翻獠蛮营帐时双手按胸,喃喃念出遗忘多时的家乡祈......

    上五章提要:...动下山与州县商讨合兵。在凡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绿肤民破天荒地走出深山老林,倒举旌旗乞求入城协防。东京汴梁,所有能够拿动刀枪的男子一律入伍,妇女老弱则在家中便所费力刮硝,尽可能地多捏一两火药、多打一颗铅弹……参差不齐、就连兵刃形制都千奇百怪的联军,在羊马墙下战粟双腿,近乎绝望地等待那片妖邪狂潮。在那一天,我荣幸地登上城头,谦卑地追随前朝最后一批重臣,俯瞰京师这唯一一支可战之兵。四万多名男男女女,背靠护城河那宽达十丈的浊流,摆成一个注重防御的半圆型庞大军阵。将领们将其称为“却月”,一轮正面......

    上六章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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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殷在登基之后,曾经对坤宁殿西暖阁来了个大整修,而这当中最大手笔的改动,就是把包括龙炕龙床龙榻在内的天子卧室,整间拔起来挪到了殿堂中央。对年轻皇帝的这一设计,将作寺大匠宇文恺曾经大摇其头,当面恳请高殷把卧室继续保留在正南靠窗,否则的话不仅采光、通风会受影响,隐藏在地砖下面的六条取暖火道也要全部扒掉另挖……高殷大大赞赏了这位东西二京的规划者,从内库拨出彩绢百匹褒奖他犯颜直谏的勇气,但同时也明确地告诉宇文恺“朕就是乐意睡中间”,要他赶紧着领人开工,废话写在纸上交到门下省去。

    于是,高殷的卧室就成了位于西暖阁正中央的、一片极其怪诞的正方形封闭空间:四扇青榆材质、高逾两丈的朱漆八折屏风权且充当门窗,共同支起一面长、宽达到三丈的巨大绒面承尘,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隔绝一切来自外界的窥探目光。拉开屏风,走进卧室,压在双层彩绘地毯上的,是高殷自己为自己挑选的全套家当:

    西南角,摆着一张短小低矮、通常为访客所准备的带靠背双人连榻,放在上面的蒲团随皇帝心情,既可以充填柔软仿佛云朵的丝绵,又可以塞满坚硬咯人的荞麦麸糠;正北面,全长将近一丈的高大砖炕,与父皇在福宁殿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每逢冬日,从火道传来的热量让人恨不得粘到炕上;东偏北,一张金丝楠木材质、雕满忍冬纹饰的精致便床拔地窜起,高高的床架夏天可支蚊帐,冬天可挂帷幕,四角探出四只栩栩如生的龙首,骄傲地垂下多达五重的东珠流苏,和风不息,音乐不止。

    关闭屏风,交待好黄门宦官,留下来的,便是只属于天子本人、绝不会受到打扰的隐秘城堡。高殷自己布置了这个地方,同时也无比渴望这个地方,他的脚步越走越快,几乎是连蹦带跳地登上汉白玉陛阶,然后急不可耐地向田鹏鸾和皮由挥挥手,要他们带着人赶紧退走。“还是老规矩,申时把朕唤醒,”高殷心不在焉地吩咐着,眼睛在斗拱下面挂着的帐幔上扫来扫去,强忍自己动手推门的冲动,等着宦官们把这项最后的工作做完,“到时黍酒送一杯过来,然后有三、四个人候着就行。行了,忙自己的去吧!”

    皮由似乎在身后喊了几句,不过高殷完全没有在乎。他走进一年来已经彻底住熟悉了的西暖阁,咧嘴一笑,把水晶杯中残存的冰块,一仰脖全给倒了进去,嘎嘣嘎嘣几下嚼碎。寒冷就像长针,顺着臼齿猛然扎进脑筋深处,激得高殷当场就是一个冷战,可话又说回来,他这么干可不就是为了追求这份刺激?“但有急奏,无论何时立刻送来!”年轻的皇帝拖长嗓音,得意洋洋地喊道:

    “军国大事,须臾不得拖延!”

    这一回,他清楚地听到了宦官们的连连“喏”声。高殷心情愉快地背起双手,学朝会时的那些京官迈开四方步子,把自己一晃一晃挪到殿堂中间去。他满意地看到,皮由无可挑剔地遵循了自己的旨意,只要天子不在,南面的屏风始终留着一折不关,抬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家具杂物。

    无论春夏秋冬,承尘始终被自己的重量压得深深凹陷,砖炕的前后左右,上午时分送来的奏折按上书人姓氏分堆码放,整整齐齐。在福宁殿的父皇卧室,榻、炕、床、座之间的空隙摆放的全是武器架,刀锏铳枪一应俱全,还有一套带锁子背心的半身布面甲,铜袍钉摸上去又凉又滑,而在坤宁殿的这边,绝大部分刀枪都被镶金嵌玉的书柜所取代,线装书、卷轴、羊皮纸甚至贝叶经,高殷从五岁以来的收藏基本上都搬进了这里。

    /这大概就是父子之间最显著的不同。/年轻的皇帝把目光移向砖坑西面,看着那座年代久远、木料被摩挲的光可鉴人的三层书柜,不由得感慨。/父亲喜欢自己去创造历史,而他的儿子……他的长子却喜欢去历史。至少现在,还是如此。什么时候,书卷里也会出现《萨沃尔尤加三卷书》那样的手稿,记述下帝讳殷,字正道”这样的字迹——谁在那里?/

    高殷警觉地收回右脚,下盘压低、上身放松,右手拨开玉佩,一下按住革带上挂着的环首刀柄。月华不是寒霜那样的长刀,但也是碎隅鞭的残骸重锻而成,纵使双层坚甲,也挡不住虹色利刃的光华。“是谁。双手举高,马上出来!”

    “陛下……”

    娇小的身影举起两只小手,怯生生地从屏风开口钻了出来。是个身穿蓝白襦裙的少女,嗓音好像满月小猫那样软糯,双丫髻上的装饰更是只有一朵银花,看模样进宫最多也就四个月,说不定就是二月政变后补选的那一批。“方才,皮黄门让我……圣人殿下,慈宁殿那边……”她不敢抬起脑袋,词句似乎也因为恐惧而变得混乱,才说到一半便磕磕碰碰变得难以出口,看的高殷只想苦笑。“罢了罢了,朕知道了。回去告诉娘娘,”他收起那套戒备姿态,伸直胳膊指指西暖阁南门,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要做这个多余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