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三章:十字路口(苏然)4

    上一章提要:...呀嘿,左右盘!”他心情愉快地高唱老歌,顺手拿衣袖抹走满头汗珠,也不管这么做会不会把自己变成花脸小猫,“十荡十决无当前……这会儿轮你站岗啦,纹哥?”苏然双手叉腰,故意叫了院门口那名哨兵的外号,第二十八次成功地让他蹦了起来。“啥纹哥,赵哥!”赵栋成恼火地把铁胄往上一推,殷红盔缨顿时一片晃荡。他今天穿的是全套步兵札甲,紧密叠压的甲片油光发亮,披膊、甲裙、护腿、革带等部件一个不少,就连手里握着的七尺梨花枪,火药喷筒也非常罕见地上了炮捻,正式的就像马上要去战场一样。“有点礼貌!跟你说话嘴皮子都快......

    上二章提要:...间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万丈深渊,整个人险些一个趔趄掉落进去。身在远方的父亲,曾经对海瑞作出过这种评价:“是把好刀。用的顺了,想砍谁就砍谁!”这句话未免有些夸张,但是高殷对此并无多少异议,他知道,这位靠着科举考试硬是爬上权力高峰的平民丞相,肯定不是能随便驾驭的一般人。他出身于极偏极远、孤悬于岭南西南的琼州荒岛,既非开国勋贵,又非高门士族,仅仅只是一个田地不足百亩的穷苦乡绅。天保五年进京会试,他因为路费不足,竟然搭乘水师粮船走了足足两月海路,总算抵达楚州后,又坚持换成最便宜的拉货排筏逆淮而上......

    上三章提要:...担心地把手按上苏然额头,询问他有没有发烧或者别的不舒服。父亲阴沉着脸,把布鞋抓在手里反复揉捏,再三要求苏然把事情说清楚,不要开这种愚蠢的玩笑。但他们的儿子,始终咬定了要去找大先生,绝不松口:“我有事想问大先生。阿父,阿母,我不想天天拾粪浇菜,你们就让我去吧!”那天晚上,父亲自从苏然七岁以来头一次动了手。他指着自己胸口那块青红不定的伤疤,颤抖着声音告诫儿子不要好坏不识,放着安稳日子不过非要异想天开,“风餐露宿担惊受怕,这日子老子过得够了!咋说也不让儿子再续上!说,你不去,说!”......

    上四章提要:...这一万五千历战勇者,以及统领这个狼群的真正头狼,理应获得早就许给他的力量!“别——想——躲!!!”朱邪赤心丝毫不顾痛楚地拉伸全身关节,就像扑向猎物的游隼一般猛然张开双臂。包裹全身的重重铁铠,顿时如同整支乐队一样响声大作,他咯咯笑着扬起下巴,面对头顶那片厚重沉涩、恰如凝铅一般的浑浊云墙,近乎疯狂地发出长啸:“睁开你们的眼睛,太虚!伸出你们的触手,元力!看着我,看着我们!没有部落比我们更虔诚,没有部落比我们更有力!阿史那家族的一半男人被我们挂在胸前,北部契丹的懦夫被我们成百上千地晒成肉干!我们乘着巨犀渡过行尸之海,我们挥动巨斧砸碎腐烂疫疡!数数看我们献给你的灵魂,尝尝看我们劈碎的弱者血肉,我们毫无保留地付出献祭,并以此向你们要求相应回报!我们——”一支无形的手掌猛地压向朱邪赤心头顶,令这位可汗就像泥醉一样猛打趔趄,单膝跪地险些当场翻倒。毫无预兆地,熔岩长湖的正中心泛起......

    上五章提要:...一双双目光,转身向左。我没有特定的目标,只要是外城西面的里坊,随便哪个都行,我可以去常逛的瓦舍藏身,也可以到友人的家中停留,实在不行,赛马场的马厩也许还没有空,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捡到一匹骑着跑路……这些年来,每一月,每一旬,我都会为当时的怯懦斋戒忏悔。但我当时真的已经完全丧失了勇气。我没有大喊大叫或者胡扯谣言,但我的脚步与眼神无时不在散播恐慌。我穿过朱漆杈子跑上西桐街,又从宽敞的三合土大路拐进一条条坑凹小巷,每转一次弯都会惊出一群百姓,每多跑一段路都会多上几个临时同伴,一起抱着脑袋跑出......

    上六章提要:...度四里有余,纵深最大超过半里,总面积将近千亩的钢铁之月。拒马与天罗在最前缘构筑起层层障碍,保护着凡人免遭妖邪直接践踏;强健的士兵架起一人高的厚重盾橹,为劲弩手与强弓手提供良好防御。身披铁甲的殿前虎贲支起硕长步槊,在弓弩手侧翼列出一个个整齐方阵,中兵神机军那些头戴范阳毡的鸟枪手,则在方阵正前排成三列横队,紧张地吹动火绳、拨弄药瓶,注意不要将明火散落,引燃弗朗机炮的危险子铳……他们是作为全军中坚的第一梯队,在其身后,则是七拼八凑、气味令人窒息的后备军。只差一步,便会成为无可救药的乌合之众。我看到那些衣甲不齐的里坊民兵,即便有队官大声呵斥,依旧近乎惶恐地左顾右盼,似乎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即溃散。我看到厉鬼驱动那些肥壮臃肿、脑袋上还顶着方巾的食人魔,让这些因受肉欲诱惑,结果精气全被厉鬼主人吸尽的前书生,在生命尽头获得一个为民效力的机会。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时刻,也只有这群纯受本能支配的......

    展开+

    苏然一面迈着僵硬的步子,一面笑的把嘴巴咧到耳根,就这么晃晃悠悠地飘进了大先生的——嗯,按先生自己写的门牌,“项脊轩”。他这位师傅平常就在这间小屋办公,有时候干脆就睡在里面,所以屋里除了几大架子的字书,外加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以外,还靠墙放了一张单人窄木床,外加一个塞在床底下的红漆衣柜。不算书桌和两把高脚椅子,这些就是屋子里的全套家具,而且那粗劣的做工……新堰口村学木匠的学徒,要是也把表面刨成狗啃了啃似的,曹黑三非把他屁股揍成四瓣不可。

    不过,大先生对这些高低不平的家具并不在意。这也许是因为,桌椅床柜基本都是出自他手,少有旁人协力。此时此刻,这位精廋结实、黝黑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人物,正把一大摞书信在书桌上呈扇形摊开,右手拿着把光泽全无的旧裁纸刀,似乎在琢磨究竟应先拿哪封下手。“碎瓷片不用扔,嵌到寨墙上可以防盗。村里其他人家要是打了碗碟,也这么办。”他从扇面正中抽出选好的牺牲品,顺口对打扫碎碗的胡大娘吩咐道:

    “劳烦你了,大娘。那和尚实在是没有涵养。”

    “不累不累,烧个水扫个地,这算啥活儿!”胡大娘连连摆手,笑得根本合不拢口。她体宽身胖,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能震得满屋子响:

    “那不是个好和尚,我早看出来了,给他沏的都是梗渣子。大先生,俺媳妇快烧好第二壶了,这回用蔡州那边的好茶叶!”

    “那就有劳了。给苏然也倒一杯,别忘了加两勺蜂蜜。”

    “啊?小苏回来啦?!你看看你,干站着就不知道说句话……好,好,等着啊,大娘这就给你端茶去~等着啊!”

    胡大娘亲热地把苏然搂了一下,劲大的让他喘不过气来。大先生用裁纸刀默默地割开信封浆糊,友善地向这边移过视线,开口发话:

    “坐吧,苏然。不急着说,先歇歇。”

    “不歇了不歇了~大先生,事情急,我这就给你说。”苏然双腿叉开,一屁股坐在禅静寺和尚刚才坐过的高脚圆凳上,感受着穿过衣领阵阵上涌的灼热汗气:

    “周邨的里长可听话了,各家各户都出人,一天就把围村栅栏,还有防大虫子的天罗网都给修好了。周石杠,就是他们里长还说,咱们这边的人只要过去协防,伙食住宿他们全包,绝对不敢亏待大先生的兵。”

    “这个人办事爽快,以后可以经常打交道。”大先生把淡黄色折了三折的信纸取出打开,才看了开头,就不感兴趣地扔到了一边。“但是苏然,下次再见到,记得提醒他,我们这里没有士兵,更没有军队。小老谢只是一个自发形成的聚落,为防盗组织了一些自卫用的勇丁,仅此而已。”

    “明白了,大先生,下次我跟他们讲清楚。”苏然用目光追随着那片信纸,很想知道上面写的究竟是啥,但他现在认的字一共才只有两百个,正看尚且有问题,勿论反着倒看了。

    “其他三个村子吧,有好有坏。我是在小河岗跟罗浩会的合,然后两个人一块儿进的庄子。那个村没里长,是党长直接管着,不过陈老公——我是说他们党长,他们党长是个善心人,答应增加村里的守夜哨,要是夜里真有怪东西跑出来,马上就把寨墙加高加厚。然后就是五道口,前天晚上有只酸与鸟钻出来,总共啄死两头牛七只羊,气得他们把那畜生打死了挂上旗杆,太阳底下晒着暴尸。我一跟他们说修墙修网的事,里长当场就答应,还问我咱这边是不是也有怪东西出来祸害人,他可以马上派人过来支援。”

    “五道口曾经是秦宗权的屠杀场,二十年前血浆渗进土里三尺深。”大先生沉思了片刻,坚决摇头:

    “不,苏然,小老谢这边不需要支援,让五道口守好自己的村镇,别的不要考虑。我今天晚上就写一封信,回头再给你派任务的时候,一并送去。好了,还剩最后一个村庄,告诉我,是坏消息,还是更坏的消息?”

    对大先生来说,这已经算是非常非常接近开玩笑了。不过他的神情依旧沉重、疲倦,而他的忠实徒弟苏然,也没有把坏消息笑着说出来的打算。“大先生,董园那边,我过去的时候……”苏然越说越小声,腰肩处的阵阵刺疼,更是让他忍不住地倒抽凉气:

    “呲……啊,大先生,我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栅栏,还有壕沟都修好了,村口还盖了四座哨楼,安排的有人守夜。但是那些人不是咱们一边的!有的扎红头巾,有的在袖子上画八卦,我想进村他们理都不理,一个领头的念叨啥弥勒我主,让我滚蛋!大先生,要不是罗浩拦着,我肯定不走。对了,这帮白莲教还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