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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十字路口(苏然)10

    上一章提要:...的合不拢嘴,眼睛都快给挤没了:“五品大官,非得跑过来蹭吃喝。咱小老谢的饭,那得有多香啊!”“那他的脸皮得有多厚啊!”向来稳重的徐郎中这次一反常态,当即接腔,顿时又在人群当中惹起一阵哄笑。身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苏然当然不会错过这个一起讥讽官府的机会,可他看着大先生不为所动的背影,越笑声音越小,越笑疑虑越多,直到脑中的那个朦胧念头一下变得清晰,好似电击一样冲遍全身。那股盲目的乐观,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变得踪迹全无:是的,官差们现在并没有发动进攻,用顶着乌纱帽的脑袋检测寨......

    上二章提要:...声。高殷心情愉快地背起双手,学朝会时的那些京官迈开四方步子,把自己一晃一晃挪到殿堂中间去。他满意地看到,皮由无可挑剔地遵循了自己的旨意,只要天子不在,南面的屏风始终留着一折不关,抬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家具杂物。无论春夏秋冬,承尘始终被自己的重量压得深深凹陷,砖炕的前后左右,上午时分送来的奏折按上书人姓氏分堆码放,整整齐齐。在福宁殿的父皇卧室,榻、炕、床、座之间的空隙摆放的全是武器架,刀锏铳枪一应俱全,还有一套带锁子背心的半身布面甲,铜袍钉摸上去又凉又滑,而在坤宁殿的这边,绝大部分刀枪都被镶......

    上三章提要:...不像是那种会诋毁同僚、而且是邻近防区战友的那种人。“——大将军的意思是,王侍中的战果,有可能掺了麸糠?”“胡天在上,臣绝不会污蔑边陲栋梁。”斛律羡猛地扬起下巴,居然以自己信奉的祆教神祇之名发了誓。疤痕遍布的印堂之上,三条抬头纹骤然变深,宛如刀刻:“臣相信王侍中的斩首数目,也相信缴获的戎狄军械无有虚报。陛下,臣的意思是,朔镇近三个月取得的战果,与往年同期相比,显得有些过高。”“这样来看,王侍中倒是个有为之人。”高殷紧绷着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假装没有注意到姑父杨愔的轻咳......

    上四章提要:...沉闷的拍打声,接二连三不断响起。整整二十下的布鞋鞋帮敲在后臀,让苏然痛得差点哭出来,但他咬的下唇青紫淤血,愣是一声都没吭。母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然而却破天荒头一遭地硬起心肠,完全没有阻拦丈夫的意思。“狗娃,”她抓住苏然的双手,眼中的那份难过锥心刺骨,几乎要动摇儿子的心防:“咱是在许蔡。明白吧,咱是在许蔡!魔君把这片地方糟践透了,出了村,荒郊野外,那真不是人该待的……狗娃,大先生他不是一般人,咱可不能跟他比啊!!!”苏然哽咽着流下两行泪水,但是仍然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始终不肯作出承诺,说自己已经断了念想,说自己发誓不去找大先生拜师,不管父母如何斥责、恳求,犟的就像一只发脾气不肯喝水的小牛犊。一家人就这么先僵持到凌晨,又僵持到第二天日出,直到里长老苏也就是四爷爷在外面吆喝着喊人,要族中子弟赶紧出去帮忙清理肥堆,苏然这才从持续不断的说教当中暂时得到解脱。但他却被......

    上五章提要:...,那里站了至少两百人。亲戚、长辈都在那里,熙熙攘攘讨论的相当热闹,不时有人像大鹅一样踮脚伸脖,对着乱葬岗的方向猛看,痴迷于必定存在于那里,显然比累坏了的拾粪小子更美丽的胜景。这种被忽视的感觉,气得苏然真想张嘴大喊,他索性耸肩缩头,像戏文里说的枪车一样咕隆隆从人腿之间撞过去,眨眼间便激起惊呼一片。“都让让都让让!”苏然忘乎所以地向前猛冲,也不管是不是撞到了叔伯姑姑,他快活地迈开两条长腿,直到面前突然一阵轻松,乱动的胳膊腿变成大团敞亮——然后,苏金家的老大儿子苏然,双眼圆睁不受控制地倒吸一......

    上六章提要:...门的瓮城出口,一面肆意践踏上百名刀剑备身与数千只妖邪留下的残破尸身,一面充满愉悦地享受同类相残,就好像他们只是在踏青之际出门野餐。透过人皮战旗摇曳的缝隙,穿越再度敞开的三重门扉,仍能听到城外战场传来的声声呐喊,望见火药爆炸所升起的团团光焰,以及那最可怖的,魔君骸骨坐骑投下的狭长阴影。“有恃无恐”,在那一刻,我对这个成语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城外的激战如火如荼,城内的里坊也绝不平静。腐肉解体时的瘴气喷射、蜚兽倒毙前的尖声哀叫、民兵与百姓为壮胆而故意喊出的各式呼号……这些声音在外城的一千个路口此起彼伏,直到战役结束也没有完全平息。然而,在笔直的御街两侧,从各条街道冒出来的义民队伍,却以前所未有的默契,始终闭口不言。我们清楚,接下来的战斗没有我们参加的余地,我们明白,靠手上那些铁片木棒,丝毫没有介入两军之间的机会。转败为胜还是万劫不复,只看那两幢官道巡骑,能否压制高傲的屠城将军许建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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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浪翻滚,把两位朝廷大官的面孔,扭曲得格外滑稽可笑。他们两个早就已经“升了冠”,把威风凛凛的进贤冠、方心交给一位可怜兮兮的小差役捧着,正对面坐着的大先生也脱掉了缀满补丁的战袍,袖子更是一下子撸到手肘。不过,正午时分紧挨明火,宾主三人的汗珠依旧是接连涌出来,在衣领和胸口留下越来越明显的湿润痕迹。

    刚刚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苏然还以为大先生是在故意给官府来人出难题,但他马上注意到灶火的火势虽旺,烟气却是近乎没有,用青砖支起的简易灶台也是方方正正、通风良好,闪烁着银光的上好木炭,正在其中欢畅地燃烧。对常跟着大先生的人来说,这可是一个足以让人眼前一亮的美食信号。

    /我刚才吃那么饱干啥!/

    苏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懊悔,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就差捶胸顿足仰天长啸了。大先生一直有胃病,饭量不多,更受不了油腻的肥肉,但他总能找到既清淡又好味的吃法,很多自创的菜肴,就连活了七八十岁的白发老人都是闻所未闻,比如今天拿来招待廖升和吴若为的这道美味……/啊啊啊啊!早知道就留一半肚子了,这弄的只能在一边看,算怎么回事嘛!/

    苏然对这两位大官充满了嫉妒。可这俩人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满脸困惑地先看看大先生、再看看灶火,嘴唇一颤一颤,显然连个能开口的话题都找不到。随便他们,不懂就不懂吧,苏然才懒得义务当老师,他肚子圆滚滚的能拿来鼓敲,弯腰、拿东西比往常吃力的多,自己还有一堆麻烦事,哪顾得上操心官府的人。

    不过,既然大先生开了口,那苏然就算万般不情愿,肯定也不会把交到手里的活故意办砸。搬小桌,拿碗筷、摆小碟、端菜盘,他和胡大娘的媳妇,还有另外两个半大小子急匆匆地跑来跑去,很快就把等会儿吃饭要用到的家伙,在宾主三人面前摆放整齐,然后再把这顿饭的主角,也即盛满清亮汤水的带盖黝黑瓦盆,轻轻地放在青砖搭成的灶火台上。“刚才在厨棚那边,汤已经烧到半开了,”苏然背对着两位大官,一面呲牙咧嘴地向大先生汇报,一面不停地往下吞咽口水:

    “一吉萨满有点慢了,现在刚片好两盘鱼肉。大先生,那我先端上来?”

    “好,现在就端上来。然后不用停,片好一盘送一盘。”大先生嗓音低沉,情绪听起来也还算是愉快,“咸菜、糖蒜,我平常佐餐的那些,也都端过来吧。每人一份。”

    这就是大先生的风格,不作假、不客气、不为难人,想要什么直接开口说,从来懒得拐弯抹角。苏然对此已是习以为常,清脆地喊了一声“喏”,扭头就跑过去干活,但那两位久浸官场的父母官,。就真的有点不适应了。

    他们正襟危坐在马扎上,凤眼微闭,轻捋胡须,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今天的东道主举杯祝酒,说出正式开宴时必然会有的那一大套废话。然而大先生从不讲究这些,他既不说“蓬荜生辉”、“三生有幸”之类的客气奉承,也没有给自己或者两位客人猛灌辣酒的打算。“如果你们口渴,我这里有白开水和麦茶,随便倒,”苏然把鱼肉盘子端过来时,正好听到大先生的简单解说:

    “想开胃,腌芥丝、酸萝卜和辣白菜任意选,不过我个人还是推荐糖蒜。另外,不要急着涮鱼,你们第一次吃,具体的步骤还不清楚,先看着我学。”

    在苏然听来,大先生这已经是特意照顾客人,专门说的非常非常详尽了。可是,从许州城里跑过来的这两个官却是不怎么领情,尤其是长社县令吴若为,竟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一样。“你这草民!”这位下巴尖细、而且有点地包天的绿袍官员一拍大腿蹦起来,两只眼珠瞪的比牛都大:

    “汝可知吾等来此,所为何故——”

    廖使君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强行拉回马扎。与此同时,苏然也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一把掀开盖在瓦盆上的桑木盖。清冽汤水咕嘟咕嘟冒着白泡,散发出诱人的陈皮香气,切成方丁的蕈类在汤中欢快起伏,一看饱满的肉质,就知道咬在牙间一定会多么弹性十足。但这些都是配角,纯粹用来去腥提味的小小配角,打边炉真正的主角,这边厢才要上场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