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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十字路口(苏然)12

    上一章提要:...生汇报,一面不停地往下吞咽口水:“一吉萨满有点慢了,现在刚片好两盘鱼肉。大先生,那我先端上来?”“好,现在就端上来。然后不用停,片好一盘送一盘。”大先生嗓音低沉,情绪听起来也还算是愉快,“咸菜、糖蒜,我平常佐餐的那些,也都端过来吧。每人一份。”这就是大先生的风格,不作假、不客气、不为难人,想要什么直接开口说,从来懒得拐弯抹角。苏然对此已是习以为常,清脆地喊了一声“喏”,扭头就跑过去干活,但那两位久浸官场的父母官,。就真的有点不适应了。他们正襟危坐在马扎上,凤眼微......

    上二章提要:...就能热络地聊起来。“回来啦,小苏?”,“别荒,先坐那边歇歇!”,“瞧孩子累的,来来来,上大娘这边喝口水”……长辈们和善地打着招呼,捧出自家的茶水花生,招呼苏然坐下来歇歇脚,同龄或者更小的孩子们则呼啦啦成群结队跟上,在他身后形成一条忽长忽短、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苏然,办的啥事啊,说说,快说说!”他们摸着苏然的胳膊,拉着苏然的衣角,喋喋不休就像一群好奇心旺盛的八哥,没过多久,就让大先生的小徒弟无奈地放慢了脚步。“去周邨那边看了看……我就是去周邨那边看了几眼……”苏然挥舞双臂,努力把拖着鼻涕的小......

    上三章提要:...来补偿,杨愔的伤口却是容不得半分差错。“杨相公在家中也要小心注意。万不可着凉,万不可疲累,饮食也要多多注意,似河鲜、海鲜、羊肉这等发物,一定不能入口……杨相公,朕现在便遣孙太医过来?”“老臣,叩谢陛下厚恩。”杨愔潇洒地起身行礼,慌得高殷差点走下御座,伸出双手把自己的姑父给搀扶起来。然而,杨愔用坚决的目光阻止了皇帝,他以雕刻大师般的精准甩动大袖,缓慢而又准确地完成了从躬身、伏地到叩首起身的全套动作,圆领丝袍竟连一条多余的皱褶都看不到。“臣不敢劳烦御医。外伤均已愈合,如若休养调理得当,一两......

    上四章提要:...出两排气门,在苏然的注视下富有节奏地一张一翕,喷吐出一团团粘稠浓密的恶臭气息;它的膜翅紧贴背甲,萎缩退化几乎快要消失殆尽,可那久在地下磨砺的边缘,依旧锋利光滑犹如剃头薄刀……然而,所有这些甲壳、节肢与锯齿加在一起,也远远比不上最要命的那两样东西:不住咀嚼、仿佛连石头都能粉碎成渣的复杂口器,几乎就是一串紧密扣合的镰刀刀片。长满刚毛,宽敞扁平却又在前端生出粗长倒钩的强壮前肢,足有磨盘大的耙面依旧沾着斑斑血迹。就是这些东西把那只河童斥候一下耙翻,从活物变成怪物的预备口粮,而这只妖虫之所以没有立即进食,只是因为它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马上去挖。没错,需要马上跳进破磨坊,从苏然辛辛苦苦找到的那个旧水槽去“挖”。对一只长着钉耙般前肢的大块头蝼蛄来说,这种工作真是再合适不过。/没指望了,/苏然看着妖虫正用左前肢拖着的那个熟悉物件,绝望得只想自己给自己脑袋来一下。/唯一能用来自卫的兵刃,被这只......

    上五章提要:...法把人群当中嗡嗡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再给压下去了。这位曾经担任里长的老人,一下子变得是说也不是走也不是,十根手掌一次又一次地揉搓拐杖头,双眼止不住地寻找自家后辈,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我不再多说什么。”大先生严肃地宣布讨论结束。不过,他没有因为胜利而面露喜悦,正相反,那张被晒得黝黑起皮的方脸,反倒因此变得有些厌倦。尽管那表情只是一闪而过。“自己思考,才有意义。”这位怪客继续往下说:“如果谁有空,请把老前辈搀回家好好休息,我这里还有几个必须回答的问题。苏然?”“啊……我?......

    上六章提要:...又一张充满痛苦、五官退化难以名状的畸形人面。/你在炫耀自己的虔诚?还是在炫耀你所拥有的武力?/巨力搓弄着朱邪赤心的巨躯,把铆接的铁片一块又一块掀开,游戏一般地迅速重铸、熔接,/你真的以为,这些是在虚荒面前足以炫耀的东西/?“虔诚无需炫耀。武力——永远欢迎!”朱邪赤心在巨大的重压之下紧绷肌肉,严密契合的牙齿咔咔作响。他强行地维持住单膝跪姿,甚至还奇迹般地抬起半张面孔,对准幻化不定的熔岩球团,大口地喷出带脓血唾:“你们不会找到更好的代言人。你们不会拥有更好的机会。给我你们的赐福,给我你们的分支,把我的部落,按你们最有效的方式,在此重铸——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千根炎柱腾起于熔岩之湖。一千条裂缝崩裂于凝固之峰。奔涌的太虚卷起恐怖旋风,将朱邪赤心的身躯深深钉进地面,把沙陀部的勇士玩具似地压进荒原。/重铸?你是在向我们要求重铸?/无情的嘲笑在可汗脑中响起,/你想要滴淌毒液的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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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胆!区区草民,竟敢出此狂妄之语!”吴若为右手成拳,往自己的小方桌上“啪”地一砸。他的用劲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苏然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说官府对你们不公?本官放任你们啸聚山林,才是对全县黎庶不公!”

    “山林何在?”大先生神色不变,就好像眼前只是一截爬墙爬到一半掉下来的红葛藤。

    “山——只是比喻,比喻,明白意思就行!汝等在这个旧军寨聚众而居,可有本官任命的邻、里、党三长?村中田地有没有仔细丈量,按亩上缴国税州调?还有徭役,你们每一户都必须出丁,照着县里安排服本乡徭役。这些全都是大齐律明文规定,你既然自称先生,那就算算这几年欠了多少!”

    这位七品县令唾沫横飞地咆哮着,就像一只急于在主人面前表现的斗狗。苏然很想抄起瓦盆的桑木盖子,照那张扭曲的瘦脸上重重拍过去,不过大先生的反击先他一步。而且伤害远比单纯的揍人更大。“县君。”他淡淡地提起吴若为的那个尊称,右手突然往上一扬,吓得绿袍县令赶紧从马扎上跳起来,一个趔趄差点跌跤。可大先生仅仅只是为了把压皱的袖子,给重新展正而已:

    “你的七品县令差遣,是不是荫补得来的?”

    “此事非汝等所能妄议!”

    “我猜的果然不错。所以你才会弄不清事情的重点。让我来解释一下,吴县君,租调、三长这些都是小事,田地丈量更不是嘴皮一碰就能完成的。我的建议,你可以重点关心一下本村所在地的‘前军屯’性质。如果抓住这点做文章,说不定还能罗织出几个罪名。”

    “笑话!本官奉天子诏令教化一县百姓,用不着你这乡野村夫指指点点!好,既然你自投罗网,那我也不妨欣然笑纳。说,汝等为何窃据军屯,雀占鸠巢?台军的便宜都敢占,谁给的熊心豹子胆?”

    “并非军屯。而是‘前军屯’。”大先生几乎都快笑出来了。他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望向吴若为,就像看着邻居家那个流嘴水傻笑的痴呆小子:

    “二十年前,曾在此处驻扎的一幢前朝州兵,已在讨伐秦宗权的战役当中全军覆没。齐代晋祀之后,许蔡州兵以及后来的忠武军既没有重启这座军屯,也没有在军事舆图上标注此地,实际上已经把小老谢当作了荒地处理。县君,先帝在天保八年专门下过诏书,因百姓自发开荒而形成的新聚落,除特殊情况外一律承认既成事实。如果你对此抱有疑问,现在就可以去向廖使君请教。”

    “这是要翻了天了,翻了天了!你是考取的有功名,还是致仕在乡的一品大员?居然敢教训我怎么治理辖境?本官明着跟你说了,今天廖使君和我下来,就是为了治治你们——”

    “思伯。”许州刺史廖升低沉着声音,从牙缝里硬邦邦地把吴县令的字给甩出来。州刺史左右太阳穴上,一根根青筋正在剧烈跳动:

    “到此为止。”

    “使君,您先等——”

    “到此为止。”

    “喏……”姓吴名若为,字思伯的笨蛋总算嗅到了上司的不满,悻悻然地低头坐回原位,冲着小差役嚷嚷起来。他大概是为了找补丢失的自尊,不过,凉棚底下的这几个人,谁还有兴趣搭理他。“大先生。州府衙门有人给你传递消息——这个意思,你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廖升把上身向前倾斜,左胳膊肘平放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打量起灶台另一面的对手,眼中明显地带着戒备:

    “某无意为难村中百姓,此事尽可放心。只是,足下若想在此久居,仍需依律上缴户口簿册。不然,这数百黎庶便只能算作流民,无法依律授田。”

    他说话比吴县令温和的多,但内容仍旧是新瓶装旧酒。“你没有作出任何正式允诺,廖使君。”大先生直截了当地拆穿了廖升的文字游戏:

    “我们不需要这些场面话。如果你想把小老谢的百姓收走,变成朝廷直接掌控的编户齐民,那就直接把条件摆出来,我们两边坐下来一条一条仔细谈。但我相信,你们现在没有这样做的时间,而且你们来到这里,也不会仅仅只有这一个目的。”

    “此言差矣。大先生,某非商贾之人,从不喜欢讨价还价。此番前来,乃是因为朝廷新有政策,需得先生鼎力之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