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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新兵(赵栋成)7

    上一章提要:...窄袖袍,经过长期浆洗之后,已然变成了微黄的米色,补缀在肩膀上的两块防磨牛皮,便是整个上半身仅有的装饰。不过,往下看到腰间,用来系扣革带的带鐍倒是有些蹊跷,正方形的金属框银光闪亮,看上去像是新近挂了锡,然而一圈圈的细密纹路,又像是成色上好的铸造银块。紧紧塞着裤脚的皂色军靴,用料细腻、反光油滑,肯定用的是上好的羔羊皮料,而且才刚刚换上不久。这两样不寻常的东西,再加上年轻人发号施令时的从容自若,立即驱逐了壮丁心中仅存的疑问,坐实了他的大官身份:“成五彪。”这少年把扛在肩膀上的条凳卸下来转个圈......

    上二章提要:...让这份满足永不褪色。校场上的一多半人,恐怕此时都抱持着类似的想法。勇丁也好,官差也罢,凡是端碗吃到饭的,几乎都在笑眯眯地大吃大嚼,享受这份难得的幸福时光。至于另外一小半么……今天校场上聚了有九十多人,上午事先准备的饭菜只有四十五份,尽管村道上已经临时架起了凉棚,支灶烧火加紧赶做,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保证所有人同时开饭,必须分批。这就意味着,两边都得有一半人先饿半个时辰,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大块朵颖。小老谢这边还算好说。根据大先生亲笔撰写的条例,正在训练的新勇无论宿营休息都会享受优待,......

    上三章提要:...那种红黄屁股帘,脸黑的就跟快下冰雹一样。”“师兄,你还说我不讲礼貌。小心阿弥陀佛还是啥佛怪罪你!”苏然摊手摇头,对赵栋成的粗鲁表示了无可奈何,然后赶紧接着往下问,不给师兄回嘴反驳或者自顾自往下抱怨的机会:“对了师兄,你觉着和尚为啥会过来?是不是禅静寺有人跑到咱这边了?”“这几天没见有光头进村,应该不是。”赵栋成往指挥楼那边瞟了一眼,摇摇头:“管他嘞。这年头,大庙的秃驴比财主还贪,找大先生肯定没安好心,要不我也不会全身披挂。噢对了,后院的柴窑昨天晚上停了,所以外头......

    上四章提要:...两名曾经贵为皇亲国戚的叛逆,将会为金吾大纛染上前所未有的、最为鲜艳的血红。见识过流血的精锐新军滚滚向西,将抄没的叛逆家产押送鄜延、押送朔镇,为一座座烽燧要塞,注入充满活力的健康新血……光是想象这幕场景,高殷就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午膳的最后一刻钟,他快活的像是长了翅膀,龙臀轻飘飘地基本就没碰过榻床,自入夏以来第一次胃口大开,不仅把贴近手边的菜肴几乎全数扫光,两碗玉田碧粳饭扒的也是一粒不剩。“列位相公辛劳操劳,”年轻的东道主高举白银酪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今日只管尽情享用,万不需客气!”回答他的,自然是一片洪亮的“谢陛下恩典。”不过,真正能吃的满意的,也只有海瑞海刚峰这一个人。尚食局归他的门下省管,这两年开支被砍掉了差不多六成,御膳菜单每季度才肯更换一次,天天端上来的基本都是热了又热的看菜,肉肘、整鱼、鸡鸭、豆腐煨的又烂又散,差不多成了糊糊。高殷今天若不是得意忘形根本......

    上五章提要:...,此等大逆不道之徒,究竟该做如何处置?”/好吧,他总算是没提具体的名字。/高殷闭上眼睛,觉得像是当头挨了魔君一鞭,而他宁愿脑袋上被来这么一下。/但是这个话题——这个话题!/“海相公,”高殷设法压低嗓音,让自己听起来多少有那么些威严:“众叛逆之中,首恶韩凤已被格杀当场,首恶高演、段韶、高归彦亦均受伤被擒,斛——悉余从者,多也弃刃投降。此事六月前既已告毕,不知相公缘何重提?”“陛下。叛逆虽已入监,然审判迟迟未行。微臣敢问陛下,此等奸佞贼子,何日可交大理寺决正?”海瑞昂首怒目,余......

    上六章提要:...及掩耳之势贯穿妖虫左眼,倾斜着扎进脑髓深处。对这支狠辣的冷箭,大块头妖邪事先没有任何察觉,它才刚把铁耙似的前肢伸出一半,就像遭了雷击一样仰头栽倒,复杂的口器痉挛抽搐,仿佛同时刮擦一千具铁器那样发出凄厉惨叫。“吱——吱——!!!”浓茶色的怪虫扑腾着,弹跳着,肥硕躯干在苜蓿地上滚起阵阵碎草,拉出道道土烟,长满锯齿与刚毛的节肢,更是变成了六条充满威胁的锋利机括,暴风骤雨一般劈向苏然刚才的蜷缩之处。但是苏然已经不在那里。只要有哪怕一丁点的希望,人就不会成为恐惧的奴隶,只要有一丝一毫求生的机会,苏然就会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在妖邪栽倒的瞬间,他当即用一个翻滚躲开危险,顺手抓起掉落在地的那件兵刃,接着拔地蹿起圆瞪双目,豁出去一切地开始了疯狂挥砍:“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来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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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赵栋成还不知道这群丘八是什么意思。不过,停在官道上的那支货车车队,马上就帮他解决了这个疑问。每辆四轮大车都配了至少两个车夫,总计一百零八人全是在籍的忠武军辅兵,他们一见牙门幢来人,立即精神抖擞地窜进货厢,把新兵们的个人行李“嗖嗖嗖嗖”丢出来,眨眼间就在路沿砸出两道矮墙。至于车厢里腾出来的空间么,除了摆放王继勋那一整队牙门亲兵卸下来的装备,还能干啥?

    赵栋成和新兵同伴大嚼烧乳猪的时候,车夫们只能蹲在马屁股后头眼巴巴地看,然后一口黍米饭一口咸菜丝,可怜兮兮地把肚子胡乱塞饱。风水轮流转,仅仅几个时辰之后,这帮家伙就变得趾高气昂,不仅一个个傲慢地扬起鼻孔,甚至还敢当面吆喝新兵,要他们“赶紧把东西拿走!少耽误俺们正事!”

    对他们来说,把属于忠武军的一百套衣甲装备,外加五十匹强健战马带回王继勋的武库,那才是所谓的“正事”。赵栋成对王节度使这股蚊子肚里刮肥油的吝啬劲,实在是佩服不已,和这位封疆大吏相比,他这个纯粹小老百姓出身的新兵,那真是实诚到家了:要知道,赵栋成可是自己带了一整套铁扎甲过来,兜鍪、抱肚、披膊一应俱全,甲面临出发前按进槽里,用砂子打磨的比星星都亮,幽幽闪着蓝光。

    /破吊毛的,给朝廷办事,连驮马都不肯留下一匹。许蔡七州的“守护者”,居然是个一毛不拔的混球王八……要是早知道这件事,老子把珍藏的铠甲拿过来干啥!/

    赵栋成把剔到一半的牙签咔嚓咬断,无比厌恶地一口吐掉。他抬眼望向车队中段,在路南沿那堆灰蓝色的铺盖卷中,很轻松地就找到了自己那个硕大无比、就像田鼠皮一样灰不溜秋的毡布包裹。有那么几忽,他真想扛起那件连衬里在内总重达到五十斤的沉重铁甲,然后沿着来时的道路一走了之,但当他转过脸去,看到正在跟忠武军队主交锋的年轻钦差时,这种赌气的想法,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隔着老远,听不到双方具体在谈些什么。但那个刚下马时还是满脸轻浮、嘻嘻哈哈摇头晃脑的队主,此刻已经变得满脸紫涨,两只手掌就像绞麻花一样绞成一团,比气毬还大的圆脑袋恨不得缩进自己胸腔里去。看到这一幕,赵栋成动摇的心思当即稳定下来,他把右手捏成醋钵也似的拳头,大踏步直接走到自己的铠甲包,然后冲那个惊慌失措的车夫咧嘴一笑,一脚把这货直接踹倒。

    “我们出门在外,可就这几样家当。”赵栋成踩着对方多肉的屁股——他专门留了手,没打脆弱的肋巴条或者面门,从容地挺直腰板,粗声宣布:

    “还得请你们多体谅体谅。别——再——乱——摔,懂了没!”

    在车轮旁边忙活的那些车夫,基本没有敢上来顶嘴的。倒是新来那些牙门亲兵比较横,一听见这边有动静,当场站出来三个伍的人。不过,他们的反应快,成五彪的反应更快,披甲执槊的十名羽林骑兵马上骑马冲过来,用锋利的白刃直接把两边给分隔开来。这位人到中年的中兵军官,并没有动用比炮仗还要响亮的大嗓门,但那高高在上的凌厉眼神,已经传达了足够多的信息。

    赵栋成冷笑一声,扛上自己的铠甲和简单铺盖,扭头离去。忠武军牙门幢的人多停了片刻,尽管手无寸铁身无片甲,可他们盯着赵栋成,以及其他一千多名新兵的眼神当中,仍然有着不加掩饰的傲慢。这件事情不会就此了解——这帮丘八无声地透出这个信息。对此,赵栋成同样也是了然于心。

    从新兵取回个人行李到最后一辆四轮大车掉头离去,总共用了比一刻钟还多的时间。赵栋成真没有想到,和自己同吃同住的这些壮丁居然这么能磨蹭,摔倒、离队、寻物不得,每一秒、每一忽都有七八件杂事挤在一起发生,好几回都气得他开骂。新兵出洋相,动手修理的是羽林老兵,一边看热闹的则是王继勋塞过来的牙门亲兵,这群货色早就把行李打包背好,整齐地排好四路纵队,一二三四喊着号子提前走向了朝廷军营。忠武军队主、队副,以及方才领人和赵栋成对峙的那个什长,回头打量新兵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群下雨天的时候,从泥巴地里钻出来的蚯蚓。

    天色也确实变得黯淡了些。深灰色的乌云又浓又厚,从西边的天空缓慢飘来,就好像给浅蓝色的干净宣纸,泼上几抹没有调匀的黑墨一样。赵栋成很不喜欢这种没有眼力见的天气,以及那些老子天下第一的忠武军牙兵,他一面往返穿梭,帮着成五彪呵斥人整顿秩序,一面在心里暗暗地又记上一笔,等有机会了,一定要跟忠武军的人算总账。/傲什么傲,能什么能?以为在王继勋手底下干了几年,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了?呸!现在还不是跟各州的壮丁穿一样衣服,都在钦差手底下当戍边勇士?新兵,新兵,在这边大家都一样,全是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