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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弯弯一线蛾眉月悬于天际,星光隐隐,树影婆娑,只不过不是每一处夜色都是那般安宁静谧。

    世子生命在今夜落下帷幕。

    杨延宗得讯六王提剑并携季邺张东陵而出时候,淡淡冷笑一声。

    他猜到六王要干什么。

    世子生命即将终结在今夜。

    而季堰,此刻大概还心怀父亲六王府全力营救他希望吧?就该让他好生品尝一下无穷恐惧惊怕,在骇然和没顶绝望中痛苦死去,先前帐,才算两清!

    杨延宗猜得一点都没错。

    沓沓马蹄声,响起在阳都西槛寺大监狱大门外。

    今日下船人虽都涉及重案,不过由于都是嫌犯,还没查清定罪,于是并未投入天牢之中,而是按惯例一律先投进阳都西西槛寺大监狱,待禀过皇帝后,再行定夺安排。

    “谁?——是六王!”

    西槛寺大监狱看守非常严密,不但有狱卒还有随船而下禁军,可谓里三层外三层,可这里到底不是天牢,六王也不是要带走世子他只是要进去看看,探监话,额,没明确禁令和圣旨话,禁军夜也很难坚定去拒绝六王。

    六王就是深知这一点。

    他佩剑回鞘悬于腰间,一身玄黑滚金边大披风,面沉如水,直接大踏步进了监狱大门。

    季邺是六王思索过后命人叫出来,同来还有张东陵和当时负责跑腿给监察司和虔王报讯人。

    季邺和张东陵对视一眼,前者勾了勾唇角,率先跟了进去。

    季堰此刻正被羁押在大牢里。

    天之骄子,一朝坠落,由最初惊慌忿忿后悔自我安慰,到真正被押上囚车送进西槛寺大监狱等候审判发落,所有侥幸和自傲终于全部消褪,恐惧漫上心头,他终于由衷地惊骇起来了。

    如同热锅上蚂蚁一样,根本就坐不下来,在大牢内来回走动,晚饭送进来根本连看一眼心思都没有,他一脚踹翻托盘,双手抓住圆木栅栏,厉喝:“去通知六王府!去叫我父王来,去,快去,叫我父王和母妃!!”

    “去啊,快去!!!”

    被关押了这么久,季堰早已蓬头垢面,身上白色囚衣沾满黑灰,一阵酸馊味,发冠不知道哪里去了,批头散发,状若疯癫,狱卒啐了一口,行了,不吃是不饿,懒得理他。

    季堰目眦尽裂,指着对方厉喝:“狗奴才,你给我等着!!!”

    狱卒被他喝得顿了顿,有点犹豫也有点害怕,毕竟他们不是禁军也没有皇帝名头罩着,万一季堰出去了,报复他也就一句话事。

    季堰看到对方表现,心里惊惧才稍稍一定,他犹如抓住了一条救命稻草,对,父王还捞他出去,会全力营救他,他是六王府世子,父王苦心栽培二十多年继承人,肯定会!看狱卒都怕了!!

    但季堰希望很快就被打碎了。

    轰然粉碎!!

    正当狱卒犹豫间,但很快他就不用想了,因为底牢很快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

    沓沓沓沓,一下接一下,急促迅烈,皂靴落在青石甬道内回声极清晰,人不少,对方来得很急,很快,就听到骚动,“……是六王,六王来了——”

    一身金黄锦衣长袍,外罩玄黑大披风,眉目冷然肃杀六王出现在阶梯顶端门洞内。

    紧接着,是季邺和张东陵。

    “父王,父王!!您来了,您终于来了,儿子,儿子冤枉啊!不,儿错了,父王您——”

    很难形容此刻季堰心情,简直大喜过望,骤见父王狂喜一刹,以至于他忽略了六王过分冰冷神色和眼神,还有其身后季邺和张东陵。

    但当六王步下台阶,季邺慢慢跟着下去时候,他还是看见了。

    乍见一瞬,季堰简直恨不得生饮他血,暴喝:“贱人,好一个忘恩负义畜生,你,你竟还敢来!!!嗬——”

    夜风有些凉,季邺出来得急,他没披披风,但心却是火热,他慢慢抬起头,微勾了勾唇,给季堰一个讽刺至极微笑。

    高高在上,如同看一头落水废犬微笑。

    这个微笑看得季堰勃然大怒,但紧接着下一瞬,各种激烈情绪却突然一顿,季堰不是傻子,——季邺怎么会在这里?

    六王怎么会没有处置他?

    这个吃里扒外贱人!!!

    季堰心口骤一惊,一凉,紧接着,他刚才狂喜激动中忽略东西就全部浮上心头显于眼前了。

    六王慢慢下了台阶,下来之前,他看一眼陈旁,陈旁会意守住门洞。

    六王下至牢门之前,站定,他眼神过于冰冷愤怒,眼神一瞬狰狞,让季堰一触,心脏猛一缩,他立即惊慌地辩解起来,“父王,父王!您听我说,您听我解释——”

    “好,你说,那你就给本王好生说上一说,说说你为何私下在银船动手脚,说说你是不是两肋生胆,竟敢私吞赃银!!!”

    六王当真是愤怒极了!好一个季堰啊,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一千五百万两北戎盗取库银,整整一千五百万两!!北戎啊!!明知北戎人在里头他既然还敢掺和,这是何等胆大包天?通敌叛国罪名他都敢碰,他这是想把整个六王府拖进泥沼,生生拖死吗!!!

    “孽子,好一个孽子!!!”

    六王厉喝,指着季堰怒骂连喷,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之后,之后不再犹豫,他看了身侧亲卫一看,后者拔出长刀,连砍数下,坚实虎头大锁最终哗啦落地。

    “哐当”一声,六王眼神冰冷,慢慢抽出长剑。

    季堰大骇,“父王,父王——”

    他终于品尝到惊骇到了极点滋味,他拼命喊着,往后退了一步,被绊倒在地,他惊慌往后爬,爬到墙角,退无可退,“父王,父王不要啊,父王您听我说,您给我一次机会吧父王!!——”

    “给你一次机会,那谁给六王府一次机会呢?”

    六王是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件事影响减至最低,唯一办法,就是将这事定性为季堰私人行为,他手刃亲子,然后明日上朝请罪!

    六王无比地清楚,这是唯一、最好办法,在来前已有决断,他心坚如铁。

    季堰涕泪交流,他拼命喊着,可让人绝望是,六王眼神没有一点变化,一步一步毫不犹豫走向他。

    银光一闪猩红乍先瞬间,没顶绝望和恐惧覆盖了季堰,他惊慌挣扎哀求,戛然而止,“嗬嗬”他捂住咽喉,瞪大眼睛片刻,绝望倒地!

    六王闭了闭目,之后提剑,割下他头颅。

    之后,六王提着季堰头颅,背上荆条,一身颓然血腥,带上季邺张东陵和那个报讯者,连夜直奔皇宫。

    天蒙蒙亮,翌日早朝。

    六王于朝上跪地,呈上首级,涕泪交加:“臣教子无方,见空贪婪无状,忝为季氏子孙,请陛下恕罪!!

    为今之计,只有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季堰头上。

    幸好还有这个报讯者,通风报讯,将功补过。

    他们也是六王府人。

    这是力挽狂澜,将影响减至最低唯一方法。

    ……

    不提朝上如何,此刻六王府后宅,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钦差队伍折返,房先生归,而季堰不见踪影,六王又把季邺院子围了,这事本就瞒不住。

    截止到次日一早,整个王府都知道了。

    全府哗然,惊慌,窃喜,焦急担心被连累,闭门商议接下来应对策略,整个六王府鲜见失去平静,乱哄哄人心浮动。

    其中,又以六王妃正院和颜姨娘栖霞阁为之最。

    六王妃简直要疯了,她大骇,不单单养子卷入通敌一案,甚至娘家也一并遭殃了,史氏兄弟同时羁押入狱,镇北侯府哗然,史老太君昨夜连夜拍门,连哭带喊惊慌让六王妃想办法。

    可哪有办法啊!

    这是涉嫌通敌叛国啊,六王都要割断避祸了,六王妃冲去前院,苦侯半夜,却等不到人,守院侍卫像哑巴,这时候没人敢说半句话。

    打听人也还没回来,六王妃简直要疯了!

    可这个时候,偏偏还有人撞上来触霉头。

    “哎哎,你不能进来,……颜姨娘,王妃没唤你……”

    来正是颜姨娘。

    颜姨娘花容失色,惊惧惶然,一直叫人盯着连接前院仪门,一知道王妃回了后院就拔腿往这边狂奔,脂粉未施,眼角泪痕,侍女阻止,她不顾一切推门就往里面冲!

    “王妃,王妃,世子如何了?他们说是真吗?怎么办?怎么办啊!……”

    要是平时,颜姨娘是绝对不敢在王妃跟前提世子。因为世子是王妃儿子,该有忌讳她清楚得很,儿子前程才是她放在心里第一位。可眼下骤逢大变,她根本就顾不上了。

    脚步声一直往里冲,夹杂拦截惊呼和噼里啪啦碰倒东西声音,六王妃霍转身,颜姨娘正好冲到她面前,六王妃勃然大怒:“贱婢!!!”

    她正一腔急怒,一把抓住颜姨娘头发抡起巴掌就赏了对方十几个大耳瓜子!!

    噼里啪啦,六王妃是个养尊处优贵妇人,但人愤极恨极怒极时候,那力气也是极大,当场打得颜姨娘嘴角绽裂两颊通红,最后一个耳光把她扇倒在地上。

    “贱婢!!!”

    六王妃急怒攻心,指着对方怒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她知道得多些,史氏兄弟透露,世子为更安王妃心进一步拉近母子关系故意提,所以六王妃是一直都知道世子和杨延宗恩怨纠葛,甚至杨延宗从皇宫出来世子阻止六王给前者谋求升官并未成功之后,世子就和王妃说过自己忧虑。

    所以这次事件一发,虽没头没尾未知详情,但六王妃第一时间就联想起杨延宗,她狠狠又扇了颜姨娘两个耳光:“都怪你那好外甥!!他害了本王妃儿子和侄儿,狼心狗肺,不知感恩东西!!!”

    “杨延宗!!!”

    见颜姨娘一呆,六王妃冷冷一笑:“咱堰儿早就和那个狗东西势成水火,他一直要报复堰儿,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高高在上鄙夷过颜姨娘之后,六王妃却悲从中来,她没那么天真,虽是内宅贵妇,但她却深知通敌叛国是怎样一个罪名,而六王爷……多年夫妻,她隐约感觉要不好了。

    她儿子,她娘家!!

    六王妃真恨极了:“你那外甥,还有你养那孽子!!害了我儿子,害了我侄儿,你竟还敢到本王妃跟前来?!”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打出去!!六王府从今日起容不下她,去,马上去!!!”

    六王妃咬牙切齿,直接将命人将颜姨娘拖出去,扫地出门!!

    ……

    “轰”一声,六王府侧门在面前猛地关上!

    就这么被撵出来了?

    颜姨娘后买几个陪房也被一并打发出来,连衣服都没给收拾一件就被匆忙赶出,大家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但颜姨娘却顾不上这些了,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她命在旦夕儿子,愣愣半晌,一爬起来拔足狂奔,飞跑往绥平西郊杨家宅子。

    颜姨娘来时候,苏瓷正在窗台边上百无聊赖侍弄花,可惜她没这样天分,剪着剪着这株山茶逐渐只剩下光秃秃一个主支,这是她在陈氏房中顺来,幸好她娘没看见,不然看见心爱茶花这个惨状肯定得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