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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28

    一起!?

    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梅瑰还是从一条狗身上学会的。

    以前,她狭隘地以为,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叫“一起”吃饭,同学们坐在教室里叫“一起”上课,认识的人结伴往一个方向叫“一起”回家。

    可当时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她的内心还是觉得很寂寞。

    爷爷不准她上桌,爸爸妈妈不许她说话,用餐环境逼仄而又压抑,她只想快点再快一点,完全感受不到食物带来的美味和满足。

    教室空旷,上课学习、课间休息学习,根本没时间和前后桌交流,学校对她来说永远都只是一个学习场所,毫无快乐可言。

    放学了,同村的孩子会围过来向她请教或者要作业抄,她不愿意,他们便会对她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直到回家为止,什么友谊,什么交情,不存在的。

    这根本就不是“一起”。

    她永远都是一个人。

    后来,她遇到了小白。

    那时小家伙才刚断奶,瘦骨嶙峋,整天在垃圾堆附近徘徊,被人扔石头也不躲,只会瑟瑟发抖地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呜咽,看起来特别可怜。

    欺负它的顽童们却哈哈大笑,说白色德国牧羊犬天生有缺陷,是失格犬,所以主人才会遗弃它,以后也不会有新主人愿意收留它,很快就会死去。

    听到这话,她忽然觉得对方的遭遇和自己很像,想带它回家,可爷爷奶奶应该不会同意。

    于是每次倒垃圾,她都会从自己碗里匀一些剩菜剩饭给它吃,看到有人欺负它,也不再袖手旁观。

    一来二回,他们渐渐熟络起来。

    小家伙见到她不仅会摇着尾巴围着她转,还爱粘着她,她去哪,它就跟着去哪,甚至连回家也不放过。

    她怕爷爷发现,不敢领进屋,狗子居然乖乖蹲在院子门口等,即使奶奶拿扫帚驱赶,它也不走,一连坚持了好多天,直到爷爷放话要宰了它,逆来顺受惯了的她才敢鼓起勇气挺身而出。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反抗家里的大人,结果免不了一顿毒打,可她却暗暗在心里发誓,哪怕被打死也要护小家伙周全。

    最后以被打得半死的代价给狗子换来了一个栖身之地,但爷爷说绝不会浪费一粒米养畜牲。

    浑身是伤的她将脏兮兮的小家伙紧紧地抱在怀里,态度坚定,眼神倔强,以后有饭大家一起吃,她一半,它一半。

    从此,她和小白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初来乍到,小东西对新环境很不适应,不敢跨出他们所住的屋子一步,生怕其他人对它、对主人不利。

    嘘嘘、便便、吃饭、溜达、睡觉……

    干什么它都爱叼着主人的裤腿,希望她能时刻陪在自己身边,过了半岁,小家伙的胆子才渐渐大起来。

    之后回到父母家,情况却反过来了。

    双亲离开多年,她连他们的样子都快忘记了,明明血脉相连却形同陌生人,她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

    然而夹着尾巴做人也讨不到任何好处,甚至沦为了大人们的出气筒。

    面对各种暴力行为,小白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到哪,狗子都陪着她,她挨揍,狗子也和她一起扛。

    虽然小家伙不会说话,只要有它在,她便不会感到恐惧与害怕。

    那时,她才明白,所谓的在一起,是心灵与精神的陪伴,彼此关照,互相扶持,给予对方跨越黑暗的勇气以及生存下去的力量。

    傅星樊也曾不止一次对她说过这词。

    带她一起走,和他一起合影以及做糖果,还有来不及实现的愿意——等头发长长了和他一起做直播。

    二人的关系就在这种层层递进中慢慢发生了改变。

    他对她一点一点敞开心扉,她对他的了解亦越来越深入。

    方才那句“我们一起看吧”,似乎将他们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瞬间推到了顶峰。

    第一次坐飞机,她激动不已又紧张万分。

    第一次回新家,她翘首以待又忐忑不安。

    各种纷繁杂乱的情绪蜂拥而至,一时间令她难以招架,不好意思说出口又无法自行排解。

    纠结彷徨之际,从不关注风景的他竟破天荒地向她发出了邀请,这份意想不到的主动不正像极了她和小白为彼此所做的事吗?

    为了你,我才愿意踏出那一步。

    所以,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因为除了小白,还有一个人可以让他依靠。

    “嗯,一起看。”从回忆当中跳脱出来,感动之余还让梅瑰重拾信心,她抬起头看着傅星樊,笑得比糖果还要甜。

    怀中的少女从拘谨到放松仿佛用了很长的时间,然而一个微笑却立即让傅星樊安心下来。

    “那走咯。”他拉着她的手跑了起来。

    此时,梅瑰才发现自己已身在机场,私人飞机有专属通道,不用排队,不用等候,宽阔的停机坪停了数十家大大小小的飞机。

    其中最打眼的是架经过涂装的小型客机,机身通体漆黑,前腹至机头下半部分呈白色,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只虎鲸。

    “天哪,别告诉是那架!?”梅瑰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傅星樊挥手一指,得意地说道:“看到尾翼的星星没?”

    梅瑰猛点头,或许是名字里头带了一个星字,她总觉傅星樊对星星情有独钟。

    从总统套房的门牌、药盒的装饰、糖果店的招牌到眼前的飞机,上面全都打下了专属于他的烙印。

    真美啊。

    也真的很适合他。

    “等回去之后,我再在上面花几朵玫瑰花。”行至机尾处,傅星樊停下脚步,仰头望去。

    “什么?那是你画的?”继下巴之后,梅瑰的眼珠子也快蹦出来了,“这么高,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爬|梯|子上去吗?”

    “对呀。”

    “风这么大,万一出点什么意外……?”

    “放心,安全措施相当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