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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吉原被囚禁的月亮(04)

    团员纷纷下船后,黑珍珠号上只剩下团长与桂。月黑风高,孤男寡男共处一船,他们做起了一手交沙一手交币的沙币交易。心情格外荡漾的团长把船交给风,驶向空旷的海洋,无名无向的地方,能够放置莫名的安全感与暴露欲。团长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只能兑换成视线,似煮酒相对而温杯不饮,把推心置腹克制成缄默礼仪。

    团长将桂领进画室,他开口,希望桂能看着自己完成最后的曼陀罗沙画:“我玩这个游戏的第一天就在画了。今天你到了,我会完成最后一笔,画上坛城中供奉的神袛。你说,供哪一尊好?”

    即便有所铺垫,桂还是再次震惊于眼前如宇宙般壮阔精妙的艺术形式。他并未接受那过分慷慨的意见征询,只说:“你画了这么久,应该每一粒沙都想着祂而落下。”

    团长点头:“但我不知道,用什么颜色。我筛选祂的色,祂的色也筛选我。祂该身披黑夜孤独的芒刺,还是雄踞金色炽烈的明堂?祂周身是时空终点的蓝色寂静,还是宿缘萦绕的轮转炫影?每一种颜色都让我激赏,也迷惑。制造者会受制于造物,这个烦恼本身就如神袛般超验。”

    “当局者迷啦,没那么复杂。就用银色如何?我喜欢这种颜色:像破开黑夜芒刺的月光与黎明,像地狱灰烬堆积的净土,像创世纪那道光对神的呼应,像安静滴落的万法源泉。”

    “嗯,那就用银吧。”团长念出长长的咒语,召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目光描摹着牧师的容颜,将里面的银色细沙倒在了沙画的坛城中央勾起了神座的轮廓。在一片绿意斐然的自然道场里,他供的并非庄严的神佛天父,也不是骇然的撒旦恶魔,而是一只美丽的月下精灵。为美神殉道,这倒是文艺青年中二病的可爱之处。

    一向对创作保持顶礼虔诚的团长开口问:“你知道祂是谁吗?”桂表示孤陋寡闻。团长说,那是精灵王。

    四周如此寂静,两人从容地相处,海洋和无处不在的风包裹着秘密,团长开始讲神话。这个神话只在一家一脉中流传着,饶是博学的历史教师桂也从未听闻。那是以三公主这起源传说为起点,溯源而上的上古神话。

    “和三公主神话一样,这个故事的主角也有三个。巫师周知,三公主的神话提及到,神与精灵结合诞生了首位魔法师,这位魔法师与蛇生下了三位公主。公主们的祖辈,正是精灵王之一,祂是为魔法界传递了光明的始母,被称作日行王者。但祂已经远渡至另一个世界,不再回来。第二位精灵王,你也一定听过——灵王。灵王被后世视为创世者,祂创造了星辰间浩渺神隐的魔力,是掌管命运秩序的宇宙司法者,又被称作星行王者。祂也已经消失,成为这个宇宙量子幽灵般的存在,记录一切,不生不灭。祂可能明天突然出现,也可能永远只是游散在宇宙各处的幽灵。”

    讲到这里,团长回忆起了什么,笑道:“我听说,霍格沃茨保卫战上,拉文克劳的学霸们想要召唤灵王,结果召唤出了另一个世界的精灵王子。哈,纵然是全体巫师的力量,也无法召唤出始祖级别的精灵。”

    桂也笑了:“啊,是他们听信了鹰院迷信宗教之人的忽悠,才闹出这样的喜剧。”

    “好吧,都是宗教界人士的错。但这至少证明了精灵确实能够被召唤。”团长继续神扯,轮到最后一个精灵王。

    “祂是唯一留在这个世界的精灵,祂不断转世,扮演不同的物种角色,在生存与毁灭中实验灵魂更多种可能。祂既有阴暗一面也有光明一面,盈缺望朔,轮回复还,被称作月行王者。日行、星行、月行三位精灵王在这个宇宙中分别担任了抛弃者,记录者,参与者的身份。你猜猜,我要供奉的是哪一个王者?”

    桂看着那绘尽不同灵魂轮回的坛场,会意一笑:“你一共画了九世轮回,中央的坛场是一轮银色的满月,你供的是那位参与者。”

    团长笑着点头,桂又问:“既然祂存在,你见过祂吗?”

    团长止住了指间滑落的细沙,摇头道:“没。但我感应过祂,我确信祂的存在。我清楚地知道祂存在的痕迹,至今还在影响着魔法界,甚至直接影响着我的人生。”

    “哦?此话怎讲?”桂好奇。叙述者自我代入,是个讲故事的好节奏,就像他也经常用第一视角为学生们讲述那些遥远的历史事件。他想象自己参与到事件中,脑补出完整的画面,致幻至真,效果总是让学生们流连激荡。

    “祂上一世轮回为妖精,成为妖精的王,至今妖精们还在传颂祂反抗巫师的事迹。这可能是祂活得最有影响力的一世。”团长指着外缘处第八轮回圈,那上面正绘着妖精对魔法界的数次战役。

    “上一世。那么,这一世是……”桂看着脚下的最外缘处即第九轮回,那里面只是纯黄色与黑色交织的纹路,并无任何故事情节。团长看穿了他所想,解释:“我不知道这一世祂会如何参与影响这个世界。但我想作为祂的守护者追随祂这一世。”

    好吧,所谓浪漫主义的最终幻想,也不过如此了吧。对此桂只能祝福:“希望你早日找到祂。你所谓的祂对你的直接影响,就是出于这种守护者幻想吗?就像很多信徒表示受到了感召,从此投入神的怀抱。”

    “不。”团长转过身继续沙绘,论法般轻淡平和的语气道:“所谓的直接影响,是因已施加与我,我切实受制于因中寻求一个果,而追随祂便是我幻想得到的果。祂把我埋在冰冷的漆黑的泥土里,让我获得生命的养分,又如春风对麦穗做的那些事一样,让我的一生获得了更好的收成。我想把自己酿成酒,让祂品尝,不可以吗?”

    最后的话,团长那张莽汉粗壮的脸,愣是扭出了一个孩童般的娇蛮的表情,让桂不胜杯酌地后退几步。对于这种又中二又电波,还挺斯德哥尔魔怔的人设,桂以客人的客套,是无礼吐槽的。

    “也许你觉得我中二又电波,还是个斯德哥尔魔,我建议你看看第七轮回。看看祂在本该安息的第七天,在我的世界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