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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好巧不巧

    翌日,依旧接续着前几日的晴朗日子,天色碧蓝如波,街边的凉亭和树下都塞满了人,他们美其名曰避暑,其实就是想偷得半日清闲。

    桑澜从阁楼里走了出来,找到热情招呼客人的黎川二话不说就将他往一旁拉,几位正与他聊得甚欢的女子被打断了兴致,心中不悦,却一看进来的这位还要年轻俊朗,便又碰头娇羞含笑地说起悄悄话来,其中一二人还会时不时地瞄桑澜几眼。

    这边桑澜却是毫不知情。

    “润生,他跑了。”

    “跑了?怎么跑的?”黎川闻言亦有些震惊,都捆那么紧了怎么还能给放跑了呢。

    “他将自己的四肢扯断,便成功脱身了。”桑澜说得仿佛不痛不痒,黎川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那个家伙虽然能复活,痛感却还是有的,他这般折磨自己都没有疼晕过去,毅力真是不容小觑。

    “上去看看。”尽管黎川这样说着,也不忘他作为交际花所欠的风流债,向身后几位女子赔了个礼,道:“稍后我再来与几位姑娘谈心。”

    “好啊。”她们答应得爽快,却加了个条件,“待会也让身后那位公子与我们一道玩玩儿,如何?”她们笑得花枝乱颤,明显是想借故与桑澜搭讪。

    “我?”桑澜半刻才反应过来说得是他,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黎川伸手一把拽住他,朝女子们笑道:“自然可以。”

    桑澜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又被莫名其妙地拽上楼,“你答应她们什么了?”

    “自然是与美人儿们饮酒亲热啊!”黎川对于貌美女子的邀请一向是来者不拒,他是风流惯了可后面的这位却还是块未开窍的木头,只听到桑澜说了二字:“麻烦。”

    “嘿!这话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让我抓到你痴迷于哪个女人,到时候看你还会不会觉得麻烦。”黎川就等着看这种未经世事的清高小子被自己所说出来的话反噬,若有那天他绝对会当着他的面狠狠地嘲笑他。

    桑澜本就傲气,哪儿会理他的鬼话,一掌拍开了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铁链上绑着断臂悬在空中,黎川看着就觉得疼,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了一下这位壮士。

    从地上的血迹来看,他应该是从窗户翻了出去,一想到他断手断脚的,只能蠕动着逃走,黎川便更佩服他了。

    黎川只是张了张嘴,桑澜就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提前答道:“追不上了,夜半逃走的,应该还有人接应他,顺着血迹跟到半路就突然消失了。”

    “嗯,看来队友还挺在乎他的嘛。”黎川也不慌,本来抓他来就是好奇想问些事情,跑了也就跑了罢。

    桑澜犹豫了一下,问道:“关于异人之事,叔怎么看?”

    “何必问我的看法,又不关我的事。”黎川直觉他不止是想问他的看法,而是……

    “我自小便觉得你很强大,强大到不可思议。”桑澜从未见过黎川有过慌张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深不可测地嬉笑着,永远将自己置身事外,然而他又像一个提偶人一般,不经意间就能将身边一切都操控妥当。

    果然,黎川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挑眉道:“你觉得我是异人?”

    “不是吗?”

    “不是。”黎川回答得毫不犹豫,露出桑澜很少见到的严肃表情,“至于我,你永远不要感到好奇,否则,受伤得只会是你一人。”

    桑澜笑得有些颓丧:“十多年了,受伤的不一直是我吗?”诚然黎川是陪伴他长大的人,但他也总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跳入火坑,不会担心也不会忧虑,这次去救青青也是,他总感觉黎川一直知道他在哪里做着什么,甚至他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一切,却从未对他哪怕是嘱咐一句“注意安全”,这样的陪伴,他越来越看不懂。

    黎川与他僵持着,一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他看了桑澜半刻,无奈地叹道:“我的确只能看着你过好自己的人生,但作为一个局外人,我无权去干涉你。”他这话说了和没说的一样,什么都没有解释清楚,但他也只能说这么多。

    抬头撞上桑澜一双幽深的冷眸,黎川心中一摄,看来任由他去尝试杀死润生的决定竟意外激起了他的杀心,难怪今日的脾气会如此浮躁,果真还是不能随意插手。

    黎川小心翼翼地用折扇戳了戳他,摆出一脸狐媚假笑,道:“楼下还有人等着我们呢,与我一同下去吧,别忘了这店也有你的一份。”

    祛除杀意最好的方法无非就是沉浸于美人的温柔乡,黎川更加庆幸自己方才机智地答应了那几位姑娘的提议。

    ☆

    风予晗泄气地将上半身重重地扔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刺目的阳光穿过交织的梧桐树叶被过滤成了温柔的斑斓色彩,透过那隐隐约约的缝隙,她还能看到方寸蓝天和几缕素白。

    这里是处于夕华街的花季住处:荏苒小院,然而她此刻的心,却飘在俞城的另外一头。

    师叔的亦春馆怎么样了呢?之前总是听俞守信说会有很多女子上门求医,生意似乎还不错,虽然她听着是有些不爽,就好像自家辛辛苦苦种的白胖竹子被人给莫名砍了去。

    还有……桑澜呢,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久寒轩的生意好像也很是红火,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吧。就凭他的相貌,她有些担心会有美人前去勾搭他,至少在他们变得疏远之前,她还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到来。

    想来想去也只有她一人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因为她要养伤,季婆婆便帮她延缓了返回书院的时间,暂时不用去读讨厌的书本了,而至于躲在她体内的那个女子,她唤了好多次都不见回应,季婆婆让她暂时不要与旁人说太多关于此事的细节,便只留她一人整日里独自苦恼。

    她在草地上翻来覆去,压爬了一众可怜的小草,梧桐树发出了树叶婆娑的沙沙声,仿佛在抵制她的这一举动。

    许是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甚是温暖,她逐渐产生了睡意,轻轻合上了双眸。思绪慢慢被拉得悠长,飘到了花丛之中,飘到了树干之上,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鼻尖上忽然一痛,迷糊之中她睁开双眼,眸中清亮,隐有水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