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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静女其姝

    帐子里,银发男子安静的躺在地铺上,他的半边脸狰狞恐怖,那伤痕确实像是被火烧过的,姝儿轻轻的走到他身旁,仔细的端详他的面容,他的右边的脸完好无损,虽满头白发,却一丝皱纹都没有。

    元晔走到他另一边,对姝儿道:“小师妹,我刚刚遣人给他换衣服时,某一个角度,他的半边脸被遮住了,只露出另一半,我突然觉得他好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姝儿没明白元晔的意思:“你见过他?”

    “没见过,但是你这样看他。”元晔伸手遮去男子半边被烧伤的脸,只露出右边没有烧伤的脸:“只看这半边,你有没有觉得他特别像一个人?”

    姝儿摇摇头:“这哪里能看出来?”

    “你再仔细瞧瞧!”

    姝儿换了个角度,又仔细的瞧了瞧:“这么看,好像是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再仔细看看!”

    姝儿觉得她看得够仔细了,一个闭着眼睛还只有半边脸的人,她怎么能看出他长得像谁。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和你哥哥很像?”元晔瞧着那人的脸,越看越像:“不止是脸像,今日我与司徒将军在林子里追捕他,乍见他背影时,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你哥哥来了濮阳城找你,误将独孤静当做了你,想要带她回去。”

    “他头发都是白的,哪里像我哥哥了?”

    “这不是林子里黑,看不清他头发的颜色。”

    元晔指着男子的五官轮廓道:“还有他的武功招式,其中有一招横扫千军,师娘和你哥哥都用过,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就是赵萧,只是脸被毁了。”

    姝儿被他这么一说,再仔细去看男人,那半张脸与她哥哥赵萧确实有些相似,但他毕竟闭着眼睛,且半张脸被毁,她看不真切,许是元晔见过他睁眼和打斗的模样,才会如此笃定他像赵萧。

    姝儿伸手为他把了把脉,又翻开他的眼皮检查了一下,神情微变,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袋子,展开之后,抽出几根最粗的针,狠狠地扎在他的膻中、膈俞、足三里、中府等穴位上,随后用手捻转。

    银发男子的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了一下,姝儿忙将他的头抬起,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一口淤血从口中喷出。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银发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姝儿对元晔道:“锅里还有一些剩下的药,你赶紧舀一碗给我。”

    元晔不放心姝儿与他单独待在营帐里,迟疑着不肯离开。

    姝儿急道:“他都病成这样了,哪里还有力气伤我。”

    “你没和他交过手,他武功奇高。”

    “那又如何,我是大夫,是来救治他的,他为何要伤我?”姝儿急急地道:“趁他尚有意识,你赶紧去取药。”

    “那...行吧,你自己小心一点,我马上就回来。”元晔飞快的跑出了营帐。

    姝儿用帕子擦了擦男子唇角的血渍,然后将他的头轻轻的放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是大夫,你得了瘟病,现下一定全身酸痛,没有一丝力气,我虽将淤积在你胸口的淤血逼了出来,但却没有办法缓解你的痛苦,不过我们这里有救治瘟病的药材,你既是习武之人,身体必然健壮,只要每日按时喝三碗汤药,再好好休养,一定很快就能康复。”

    银发男子喘着粗气,睁着大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姝儿见他如此,低头垂问:“你是有话想说?”

    银发男子费力的举起左手,想要去触碰姝儿的脸:“...静儿...”

    姝儿忙抬头,避过他的手,摇头道:“我不是独孤静,我只是一个乡野大夫,你认错人了。”

    银发男子眼睛睁得更大,元晔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姝儿央他帮忙将银发男子的身体稍稍抬起,姝儿端起药碗,对银发男子道:“这药有些苦,不过良药苦口,你一口气将它喝了,再好好睡上一觉,明日醒来便会觉得舒坦一些。”

    这药的疗效并没有这么显着,可姝儿对每个病患都是这么说的,在没有好的药物的支撑下,信念变得尤为重要,一定要让病患看到希望,这样他们才会有对抗病魔的勇气。

    银发男子虚弱的点点头,姝儿将碗端至他嘴边,一点点的喂他喝下。

    元晔见银发男子始终盯着姝儿瞧,警惕道:“她是我小师妹,不是独孤静,我们可是浮戏山庄的弟子,你若敢打我小师妹的主意,我师父师娘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银发男子的胸膛又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盯着姝儿的脸,虚弱地道:“...浮戏山庄...赵睿...”

    元晔忙道:“对,赵睿就是我师父,我小师妹可是我师父师娘最宝贝的小女儿,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你就等着浮戏山庄天涯海角的追杀你吧。”

    “师兄!”姝儿低声制止,哪有像他这般自报家门的,好像表明了自己是赵睿的弟子就能把对方吓唬住一般。

    银发男子又一阵猛烈的咳嗽,姝儿忙拍了拍他的背:“我不知你与独孤静有何渊源,但独孤静说你并无伤她之意,你又对独孤雁兄妹手下留情,想来你也不是什么奸恶之人,如今你只身一人,又染上了瘟病,是不可能将她带走的,不如先安心养病。”

    银发男子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虚弱地问:“不知...姑娘...芳名...”

    姝儿不瞒的瞪了眼元晔,他这般自曝身份,她再想隐瞒也是不可能了,只能道:“我姓赵,不过出门在外,不想用爹爹的姓氏招摇,便取了娘亲的姓氏,我娘亲姓林,这里的人都唤我林姑娘。”

    银发男子心口一阵温热,眼中沁出泪水:“...姑娘...芳名...”

    元晔怒道:“我小师妹的芳名岂是能随意告诉他人的?”

    银发男子不理会元晔,只是盯着姝儿:“...姑娘...芳名...”

    姝儿在银发男子极具压迫的视线下,笑了笑:“爹娘和兄长都唤我姝儿。”

    银发男子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静女其姝?”

    姝儿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她迎着银发男子激动的目光,点了点头。

    她忽然恍然...静儿...姝儿...静女其姝...这便是她们姐妹名字的由来!

    银发男子情绪更加激动,他挣扎着起身,拉住姝儿的衣袖,问:“...你有兄长?”

    姝儿读懂了银发男子眼底的情绪,如实道:“我哥哥姓赵,单名一个萧字。”

    银发男子含泪闭上了眼睛,唇角却微微扬起,似笑似哭,姝儿见他如此,更确信他是当年林家的部曲,他心绪如此激动,应该没料到他们兄妹尚在人世。

    姝儿再细细看他,确实与哥哥有几分相似,想来他也是林家子孙,观其年纪,应该是她叔伯一辈,只是她不了解林家家谱,也就不知她祖父或是父亲这一辈有几房兄弟。

    元晔觉得银发男子实在古怪,不想在他这边多留,一直使眼色给姝儿。

    姝儿站起身,对银发男子道:“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我明日再来看你。”

    银发男子闭目躺在地上,不再言语,姝儿便与元晔一起走了出去。

    离开营帐之后,元晔思虑重重:“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不止这个人,还有独孤静,她怎么就和你长得这么像呢?”

    姝儿斜晲元晔:“我比她好看。”

    元晔露出略带夸张的嫌弃表情:“那是肯定的,就她那性子,谁娶了她真要家宅不宁了。”

    姝儿打着哈欠道:“师兄,你给我再拿一床铺盖和被褥吧。”

    元晔蹙眉:“你要铺盖做什么?那姓王的占了你的床,不会还让你睡地下吧?”

    “无妨,有个地方能睡觉就行,我好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元晔思索道:“不如你今晚和司徒将军睡一个帐子吧,现今只有他是一人一个帐子的,反正你俩不早就......”

    姝儿瞪他:“都是睡地上,我还不如回屋子里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