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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袁承天见今日要打探丘方绝帮主的下落亦是不能,想要在王府中探索到西域狮子舞团的下落亦是不能,只有日后徐图之,否则着急也是无法,看来今日不能多所纠缠,否则形情对己不利,想到此处他看准时机,从背后取下轩辕神剑将众士兵逼退,抽空跃上高墙翻身下去,纵然身后万千羽箭嗖嗖射来也是无济于事,伤他不得分毫,只气得院中的多福安叫喝连连,空自生气而已,亦是别无他法。他眼见袁承天全身而去,不伤分毫,便斥责兵士无能,又恨恨地看了安引疾一眼,心中恼恨无能,却又不能骂出口来,只有郁郁回到自己的别院中生闷气。

    袁承天在京城大街急行,不意对面走来一干巡视的清兵,眼见其行踪诡异,衣服上有血迹,其中为首清兵首脑便伸兵刃拦住袁承天,口中喝道:“兀那贼子,鬼鬼崇崇不像好人。”他的长刀唰地声砍向袁承天肩臂,刀沉力猛,誓要一刀卸去其肩臂,可见此人平常暴戾的脾气,一言不合便暴起杀人,竟别人的性命视作蝼蚁。袁承天更不加思索,挥手格去,忽然之间反手刁住其刀背,喝声“撤”字诀用劲将长刀夺在手中,左手反手一掌正拍中其小腹。这清兵首脑受力直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口中吐血,眼睛一翻,只有出的气息,没有进的呼息,眼见不活了。余下众者官兵见首脑死了,呼喝地挥刀直上,要擒拿这个胆敢在京畿之地杀官兵的乱党。

    袁承天心想:杀恶人既是除大恶,世间好人方能存活,自己又何必顾念什么仁义道德,那可是迂腐之极。他轩辕神剑在手,更不留情,剑之所至,哀嚎不绝。这样的喊杀声不刻便惊动其它巡视宵禁的官兵,纷纷向这奔袭而来。深夜之中,民居百姓不敢张望,只有隔着上好的门板向长街张望,连呼息都微乎其微,不敢稍有大气,仿佛一有动惊便祸临其身。乱世百姓只有苟且,那有反抗的份。袁承天心中自是悲愤,也许只因他太过于悲天悯人,只关心别人生死,无关乎自己的安危,大有古之仁人义侠之风范,而武功之道又别有天成,其实武功之旨只在于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所谓师父领入厅堂,钻研领悟全靠自参自悟,别无捷径可求。袁承天自来天性慧质而异于常人,所以习武做功课常常比之别人较快,这也是天生如此,是勉强不来的。是以赵相承十分看重于他,心中有意将昆仑一派衣钵传于他,让他担起重任,光复朱明王室或有希望,因为在他心中朱明才是汉人正统,而满清则是荒外蛮夷,究竟入不得庙堂,纵然得了汉人天下,可是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纵使暂时得了天下,百年之后恐怕还要回归本来,可是心中那种强烈的信念终究在燃烧,而不毁灭成为灰烬,所以择选未来掌门必定是宁缺毋烂,否则岂但对不起师父林正眠,更加对不起创派祖师,所以他对此事慎之又慎,不敢稍有差池,如果让袁承天接掌衣体,那么这样难免冷落了大弟子傅传书,可是这傅传书武功人品确实不如袁承天!他亦知这大弟子从来心高气傲,眼底无人,如果将来将掌门衣钵传于袁承天,他真得会无法承受,在昆仑派或难自处!——可是如果掌门之位传于傅传书,他真得担心这大弟子难堪其任,一时之间左右为难,难以取舍,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众清兵举火把围拢来呐喊着挥刀向着袁承天身上招呼。袁承天不再顾忌,掌中轩辕神剑转动之间,但见剑如秋水,砭人肌肤,冷气迫人胸臆,龙啸虎吟之间将众官兵杀得鬼哭狼嚎,极尽悲惨之能事,平昔他们欺负无辜百姓那教一个手到擒来,一个个自以为是天王老子,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可说厉害的紧,今日但教遇着袁承天可是毫不留情,因为一路北来只见时有灾民衣不遮体,面有菜色,哀哀可怜,弱弱前行,不胜凄惨之状;市甸之间亦有插草标鬻儿之人,可说是人间惨状,虽不至于似当年扬州十日之炼狱,亦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岂难道人间多是凄惨事!袁承天不明白当今嘉庆皇帝一再严令,三令五申不可虐待庶民,可是下面的官吏依旧我行我素,难道政令不通,抑或鞭长莫及,上下不一,以至有人苦不堪言!

    众清兵那是袁承天的敌手,倾刻之间死亡殆尽,血染长街。袁承天忽觉自己一时性起,多杀人命,似乎有些不忍,便拭去剑上污血,送剑入鞘,转身便行,不再回头。

    忽然长街一头走来一队清兵,为首之人大声喝道:“你杀了这么多官兵,便想拂衣而去,天下焉有是理?”这人声音洪大,气势不凡,看来决非泛泛之辈。待此人走近,袁承天这才看清,却原因此人却便正是九门提督卢照林,只见他气势汹,其实也怪他不得;袁承天一时性起杀了这许多官兵,一旦有言官上书皇帝,他岂但吃罪不起,而且还有被革职下狱的风险,你说他能不震怒?

    卢照林见是袁承天,不怒反笑道:“袁承天去年让你们侥幸逃脱,免了你们师徒杀身之祸。你不知悔改,今日又行凶杀人,还想全身而退,天下焉有是理?识相的乖乖束手就缚,否则决难全身而退。”袁承天见他依恃官家权力,便气势凛人,大言炎炎,不把旁人瞧在眼中,心中便有气,心道:“岂难道你身穿公服,人在有司衙门,便行事作风一味强横,不把别人瞧在眼中——视别人如蝼蚁,真是岂有此理。也许别人懦弱,惧怕于你,我却不惧,今日偏要会一会你这九门提督如何地厉害!”

    卢照林看着袁承天,仿佛看着一个死人,心想:便是你小子胆大妄为,自恃清心格格倾心于你,还有皇帝的加持,便自以为是,可是你终究还是忘了,皇帝虽然有时宽大仁慈,可是对待忤逆乱党可是从来不姑息迁就,从来杀伐果断,决不会让乱党一味坐大,否则天下岂不岌岌岌可危?便是清心格格也只是暗中可护于你,她也不会光明正大卫护于你,——毕竟她已嫁入多隆阿将军的府中,海查布是为额驸,便是他也决不会让清心格格一意为之,否则将军府颜面何存?和硕亲王舒尔哈齐也不会容忍此事发生,否则他舒尔哈齐也不用在世间活着了。便是当今少年天子也不会让袁承天和清心格格在一起,其一是不合祖宗法规,因为先祖有言:满,汉之间不可通婚,否则便视为忤逆祖先之大罪,其二他们信念不同,理想不同,所以决不可以相融!有此种种,袁承天似乎和嘉庆皇帝天生是一对仇敌,似乎很难化解,将来或有生死以之,也未可知!

    这时卢照林身后一名将领叫道:“大人,杀鸡焉用牛刀,小将愿待其劳!”卢照林见这人说话声音宏亮,透着彪悍,见是步兵统领张丹溪,便捻须微笑道:“张统领休小看这人,他可不是易与之辈,交手之际千万小心在意,决不可以轻敌,大意失荆州啊?”这张丹溪双拳一抱,施礼道:“提督大人放心,小人理会的。”他来到袁承天面前道:“在下张丹溪,忝居统领之职,但虽则有愧,但有一颗报效朝廷之心!谢皇上于我有知遇之恩,更加铭记督大人的恩德。听在下一句话,束手就伏,或可免于一死!”袁承天道:“在下自来不知大义为何物,可是近来多读史书,才明白做人的道德,人生天地,所为何来?——为浩然之正气,为千名立功名,为继往开来立不朽之事!——更兼仁义道德,礼仪耻辱,否则碌碌无为,一事无成,于蝼蚁何异?可是世上有正人君子,便有无耻奸贼,出卖良知杀害自己同胞,而洋洋自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说此等小人可恶不可恶,真是可杀不可留,此类小人不杀留着也是遗害人间!”

    张丹溪被他一顿抢白,脸色不由得铁青,心想:现在由得你逞口舌,等一会儿便有你好看!他悄悄从腰间取下一双精钢闪亮的护手钩——这可是他平生最为得意的兵刃,这双兵刃下着实死过不少反清复明的好汉。他叫了一声请,然后脚步前行,左右护手钩舞动向着袁承天扑杀而去——这是要在上司面前表现自己的忠心。袁承天最见不得此种宵小之辈,杀别人的性命,用以鲜血染红自己的顶戴花翎,想着此处便觉得可恶之极,真是可杀不可留也,呛地一声适才入鞘的轩辕神剑又入掌中,心中道:上天原谅弟子袁承天今日大开杀戒,非是好勇斗猛,实则是被迫无奈,只有于以反抗!否则死得便是自己!

    九门提督卢照林只是冷眼旁观,似乎无关乎自己,他只在乎自己的功名富贵,其它人的生死在他眼中无关紧要!假若这张丹溪不敌而死,则是他命该如此,关他何事,只可怜这张丹溪只所以奋勇向前,全是为着卢照林身家安危,可是他在人家眼中直如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只是他并不明白这道理!——岂但是他,天下尽多的将相勇将皆不知自己为帝王之棋子,生死安危那些皇帝更不会在乎,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千古江山,别人累累白骨又何在乎?

    两人一经交手,便是杀气充塞当场,一个要显功立业;另一个要诛杀此獠,为那些枉死的人讨个公道,所以兵刃相交,生死以之,更不待言。袁承天见这张丹溪也非泛泛之辈,否则他岂能位仕统领之职,自然有武功在身。

    官兵欲涌欲多,忽然长街远处奔袭队官兵,静鞭开道,将那些隔着木板门看是非的小户人家吓得赶紧熄灯躲进大屋中,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上无妄之祸!这也是天下庶民的悲苦,无以自保,只有苟且,似乎别无他法,谁教他们命如小草,生死尽在别人掌握之中,仿佛世间秕糠,随风可吹散,飘散天涯海角,生死由它,却原来人生世间皆是悲苦,生死不由己,在苍茫之中,只有一个人坚强!似乎别无途径!

    忽然为首一人纵马控辔前行,趾高气扬,说道:“卢照林,场中这忤逆乱党可是袁承天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卢照林抬头见是多铎王爷,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上前打恭施礼道:“回禀王爷,这场中的小子正是袁承天——袁门的少主——亦是昆仑派赵相承的门人弟子!”多铎哈哈笑道:“你们这一干人竟拾掇不下这小子,可真是无用之极!”卢照林听了心中生愤,可是也只有生气而已,亦是不能当面顶撞和发作,因为人在屋檐下敢不低头——虽然他的官职是九门提督,禁卫京畿尤其京城之治安,可说位高权重,可是怎么可以和人家王爷相提并论,——多铎王爷可是当今天子的王叔,位极人臣,也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想想也是这天下都是人家爱新觉罗氏的,更何况他这个汉人官员,更不在人家话下;本来他们猜忌汉人时时有谋逆天下之想,处处防备汉人官员的行为,以防天下有危,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也只有隐忍,谁教当初朱由检不争气,丢了社稷江山,以至百年多来天下之人苦不堪言,皆是他一人所累!

    众官兵见多铎王爷驾到,纷纷闪避,闪出道路。多铎喝道住手,似乎他要亲自下场。卢照林亦不敢多加阻拦,因为他素知这位王爷一向生性暴戾,一言不合便手起杀人,无人敢撄其锋,所以他只看不言,心想让他见识见识这位袁少侠的武功也是好的,也好消磨消磨他的志气,否则岂不更加妄自尊大?

    多铎见袁承天手上轩辕神剑流光转动,刺人肌腹,隐隐生寒,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手上的可是故老相传的轩辕神剑?听闻人言,此剑乃是当年黄帝所有,以此诛杀与之相争天下的蚩尤!”袁承天道:“不错,王爷所言不差。它是我汉人的家天下的象征,亦是精神的象征!王爷可有什么别的想法?”

    多铎道:“本王只是想这轩辕该官家所有,你是草莽中人,于此似乎身份不合,岂能拥有,莫如你交出此剑,本王放你一条生路,以往之事既往不咎如何?”袁承天看着他自说自话,心想:你倒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觊觎此剑所藏之秘密?你以为我袁承天是三岁小儿听你分说,入你彀中,你也未免太过自欺欺人,过为己甚了!只是猜透也不便说破,否则于他面上须不好看,便漫不经心地说道:“此剑也只不过比之平常之剑锋利一些罢了,至于别人传言休信他人道听途说,不可尽信,还请王爷察之!”

    多铎岂有听不出袁承天话中之意,面上微微变色,面有愠意,说道:“你又何必这样小气,本王只是好奇心重,拿来看看又何妨?”袁承天道:“忠义不事二主,宝剑不与二人,王爷恕难从命!”多铎道:“这样说来袁少侠你要与王爷放对,一较高下了。”袁承天不卑不亢道:“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不成?”多铎道:“好,本王许久未与人交手,今日心血来潮,一时技痒便领教一下你们昆仑派独到之处?”袁承天见事无可避,只有应战。这时多铎身后转出一人,说道:“王爷何必屈尊纡贵,与此乡野草民一般见识,没得辱没了您的身份?”多铎转头见是王府中一等侍卫鬼见愁李微言——他师从崆峒派掌杨素手,是以武功必是不弱。这鬼见愁李微言在崆峒派不甘寂寞,决意下山闯出一番名堂,可是却不为江湖门派所接纳,原来此人看似忠厚,实则心肠歹毒,为人做事处处狠毒,只为自己,不为他人着想,让人一见其人便心中生怯,便不愿与其多所交际,是以江湖人称“鬼见愁”意思便是纵使阎君见了他也要望其项背,无法可想,由此可知此人人品不佳,人性堪忧。有次他游历京师,听人说多铎王府招贤纳士,揽天下英雄为我用,便毛遂自荐,登门入室,献艺于阙下。多铎见了大喜,觉得合府之中的侍卫武功尽不如他,便委任他做了王府中一等侍卫,十分看重于他。李微言便觉得多铎王爷于己有知遇之恩,自以为自己是豫让,得遇名主,便心心念念报效阙下之心,只是无有机缘,今日正是报效君恩的好时机,他焉能错过,便自告奋勇,踊跃而前。

    袁承天见他似笑非笑,面容中藏着奸诈,心想: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果不其然!有这样的不法王爷,自然会有这样的侍卫,也就不足为奇了。李微言见袁承天看他的眼神透着鄙视,便知这袁承天瞧自己不起,不由心中有气,心想:好小子,你枉自托大,瞧我不起,今日让你领教领教我李微言的厉害,否则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他虽心中这样想,话却不能这样说,否则自堕声名,便装横作样道:“姓袁的小子,在下年长于你,身为前辈便不与你一般见识,让你三招,三招过后生死立判,到那时可莫怪在下言之不喻!”他说这话透着傲气,仿佛生负已判,袁承天殊无胜算。袁承天心想:你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还未交手便认定自己武功高过别人,未免自欺欺人!袁承天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微微一笑道:“未知前前辈高姓大名,何方神圣?”

    李微言见他这样问自己,认为对方惧怕自己,便不禁志得意满,说道:“在下崆峒未学李微言,师尊江湖人称九转天成杨素手是也!你大约便是赵相承的门人袁承天吧?只是有一节,在下不明白,你与那些乱党勾连,不怕将来有杀身之祸?要知道与朝廷作对终不会有好下场,想想多少次反清复明人士落得身死他乡,终不成功,你还不悔改?将来临死那时只怕便为时晚矣?”袁承天道:“这个却不用阁下好意,在下自领会的,只是有时我言人生在世,不过三万六千场,如果人人自危,面对邪恶都不作争斗,那么与禽兽又有何区别?正因为人有信念,人有理想,所以生在天地,是为万物主宰,呼息之间,浩然正气充塞天地,古往今来,千年以降皆不断绝,世之有岳武穆,有那生死一志守辽东的袁督师,纵然身受千刀万剐亦是在所不惜,他们难道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真英雄?可是世间亦是那样无耻宵小之辈,忘了自己的父母邦国,反认他为故乡!是悲哀亦是可怜!犹记至圣先师教导世人:礼仪廉耻,忠孝仁义!不知今人还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