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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锦缠道

    绿酒回府的时候,华年时早已告辞。她匆忙赶去皇甫思凝那里,气喘吁吁道:“娘子,不……不得了了!”

    皇甫思凝正在逗弄霜留,见绿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奇怪道:“绿酒,你怎么了?”

    绿酒道:“娘子,我今天——”

    皇甫思凝道:“今天怎么了?”她脸色略略一变,“苏画和你说了甚么?边关有变?儊月有甚么大动作?表兄他出现了?还是……”

    绿酒摇头,道:“不是,不是的……”

    皇甫思凝等着她的回答。

    绿酒如鲠在喉。

    就算那真的是……那个孩子也应该早就死了。

    早就葬在了那一片烈火炎炎之中——和她的母亲一起,连骨头都被烧成了灰烬。谁也找不到,再也找不到。

    人死不能复生,更不能从坟墓里爬出来向生者复仇。

    是她想多了。对,一定是她想多了。

    皇甫思凝看着她的脸色不断变化,阵青阵白,更加奇怪。加上心中本有隐忧,不由焦虑道:“绿酒!有话好好讲!”

    绿酒一个激灵,垂首道:“娘子。”

    她将苏画所说的所有事宜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皇甫思凝,对那个“有虞”却绝口不提。

    皇甫思凝本来眉间紧锁,听到了最后,一点一点松开,道:“就是这样?”

    绿酒坚定颔首。

    皇甫思凝狐疑道:“你之前为甚么那么慌慌张张的?”

    绿酒当然不能说自己以为看到了诈尸,可一时之间又不太会在皇甫思凝面前扯谎,涨红了脸孔,道:“我……我……娘子你……”

    皇甫思凝却是误会了。她安抚地拍了拍绿酒的手,轻声道:“绿酒,你放心,不要在意外头那些家伙是怎么说的。我并不介意。我有你,有我的朋友,还有霜留,”她突然顿了一下,仿佛要吞下喉咙间并不存在的石头,“……就够了。”

    绿酒只好连连点头赔笑。她心里急得火烧眉毛,可其中干系又不好说得太直白。她陪着皇甫思凝一起哄着霜留,终于忍不住,旁敲侧击道:“娘子,相君大人……从前是不是经常在那竹林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还会吟几句竹啊恨啊梦什么的诗?”筆趣庫

    皇甫思凝有些讶异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个,点了点头,道:“对,那首诗是……‘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绿酒变了变脸色。

    “我记得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首诗是我娘亲教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皇甫思凝垂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的霜留。她也曾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也曾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眼神。她慢慢道:“第二个就是这一首了,勉强也算是父亲教给我的第一个东西罢。”

    桃花开得正好,如焚如燃,铺陈出云蒸霞蔚的秾艳。

    而在府邸毫无交集的另一边,竹声鸣劲节,池影照丹心。

    一如阴阳之隔,永不相见。

    绿酒迟疑道:“听闻……相君大人在迎娶夫人之前,似乎,似乎身边有过一个侍妾……”

    皇甫思凝失笑,道:“绿酒,你不必这样说。父亲先头那一位,可绝对不是侍妾。”她的笑意转瞬即逝,像是春日消融的冰雪,水珠涓滴流淌,竟比漫天纷飞的时候更冷,“父亲的妻子,大约也只有那一位罢。”

    绿酒跺了跺脚,理直气壮道:“聘则为妻,奔为妾!那个女子与相君大人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之命,相携私奔,如何能成亲上堂?只有我们夫人,那才是相君求娶,陛下赐婚,堂堂正正的……”

    皇甫思凝摇了摇头,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霜留哎呀哎呀地喊了两声,双眸清而亮,没有一丝忧伤阴霾。

    皇甫思凝轻声道:“那是个误会。”

    啼笑皆非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