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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燕临好歹也是宫中行走过的人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这件事完全压下来是不可能的了。所能做到的,不过是提早准备应对。

    周寅之望着这仅余一月便要加冠的少年,忽然觉着他似乎也并不是自己刚开始所以为的那般天真,容易轻信他人。

    相反,这位世子所想,已超出同龄人许多。

    他于是想起了姜雪宁,只回答道:“七日之后,如实上呈。”

    燕临一下就笑出了声来。

    与周寅之有关的前前后后的事情,这一瞬间全从他脑海深处浮了上来,桩桩件件严丝合缝地对在了一起。雨水先前的不合理,在今日一番谈话之后,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包括宁宁先前的那些话……

    他越笑,越是止不住,末了有终是忍不住,涌上来一种奇异的酸楚。

    周寅之却只是坐在那边看着,如一座山般沉稳,动也不动一下,唯有眸光在闪烁,仿佛对眼前的少年,有那么几分很难察觉的佩服,但又仿佛无动于衷,不起波澜。

    外头敲过了酉末的钟。

    周寅之该说的话都说了,便从自己的座中起了身,只向燕临一躬身:“周某不过一无名小卒,在朝堂上更无半分翻云覆雨的本事,一切乃听命行事,还望世子勿怪。天晚雨大,周某还要回家,不敢在世子处再加叨扰,这便告退了。”

    燕临两眼空茫地向上望着,只道:“青锋,送送周千户。”

    青锋立在门外,应了一声。

    周寅之行过礼,又从桌上拿起了自己先前解下的佩刀,这才出了门来,从青锋手里接过伞,道一声:“不敢有劳。”

    而后便顺着长廊,由青锋引着走了出去。

    第39章重逢的雨

    周寅之离开了。

    燕临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青锋在外面问:“世子,层霄楼那边……”

    燕临却慢慢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问他道:“父亲回来了吗?”

    青锋一怔,回道:“侯爷该在承庆堂。”

    燕临便起身来,径直出了自己的书房,竟沿着那旁边堆满了假山的长廊,大步向承庆堂的方向去。

    外头豪雨正泼。

    即便是走在廊下,冷风也卷着冷雨往人身上吹。

    青锋着实吓了一跳,眼见着人都走出好几丈远了才反应过来,忙拿了伞追上去:“世子爷,伞!”

    勇毅侯府的承庆堂,乃是当今勇毅侯燕牧,也就是燕临的父亲,常住的地方。

    燕临才一走近,外头的老管家便露出了满面的笑:“世子来了呀,下头人刚送来两坛好酒,侯爷已经开了出来,正琢磨着这下雨的天气找谁来喝上一会儿,您来得正好。”

    燕临没有回应,脚步也没停。

    老管家顿时有些发愣,回头望了一眼燕临进去的背影,没忍住问了跟过来的青锋一句:“世子爷今儿怎么了?”

    勇毅侯燕牧,如今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头上有了一些白发,却还不明显。

    毕竟是行伍出身,领过兵,打过仗,便是到了这个年纪,身子骨看上去也还很硬朗。下巴上一把胡须硬硬的,眉眼之间自带有几分武人才有的豪迈之气,隐约还看得见额头上有一道疤。

    这都是当年打仗留下的。

    此刻,他确如老管家所言,刚开了一坛酒。

    桌上摆着一些下酒的小菜。

    刚开出来的酒倒在了酒盏中。

    酒香与菜肴的香气都在潮湿的空气里漫散开去。

    见着燕临进来,他便笑了一声,十足的中气震动着胸腔,只道:“不是说今日要出门吗,怎么过来了?正好,尝尝这酒。”

    勇毅侯指了指桌上那酒盏。

    燕临在桌前站定,也定定地凝视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紧抿着唇线仿佛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一般,然后抬手端起了那盏酒,竟将起一饮而尽。

    已将及冠的少年,喉结滚动。

    一盏烈酒如数灌入喉咙,从唇齿间一路烧到心肺!

    “啪”地一声,酒盏重重放下。

    勇毅侯对自己这儿子是非常了解的,平日里称得上是无话不谈,就连这小子有多喜欢姜侍郎府那丫头他都一清二楚,可这般模样,他还没有见过。

    于是,他意识到他有事。

    勇毅侯上下将他一打量,笑起来:“怎么,跟雪宁那个小丫头闹矛盾了?”

    燕临却没有笑,落在父亲身上的目光也没有移开,只问:“父亲,您知道圣上在派锦衣卫查平南王逆党余孽一案吗?”

    “……”

    勇毅侯原本去端酒的动作顿时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