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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守斋郎村

    雾霭茫茫,天空飘起蒙松的雨丝。

    那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叫西排。郝剑认出他的小分队曾到这里来过。

    村旁岔开好几条路径。往右边走较大的村镇称合湖,左边的路通斋郎山上——座落在山颠下的一个村子。

    王亮带着郝剑一路台阶小径奔上那处临坡的泥墙瓦片屋子。屋顶已经冒起炊烟。“汪汪汪”,门里有狗吠。紧接着奔出一个手持火铳的壮汉,后面跟着一条黑色猎狗。郝剑等不由得抽枪在手。

    “不碍事!”王亮说。跑过去叫道:“郑大哥!是我!”

    那壮汉看清楚是王亮,忙把火铳扔向旁边,三步并着两步迎住:“你可回来啦,好兄弟!”

    他们快活地笑着,说着,就如同久别的朋友。

    另几户人家闻声走出人来察看,见是和那壮汉亲亲热热的王亮等人,就远远的站在那,没有跑掉。

    “队长!”王亮把那壮汉拉到郝剑的面前,介绍说“他叫郑德顺。有一次打猎摔伤,刚巧我们遇上,就背他回来。以后就常到他家走动。”又转头问那壮汉,“你的伤好啦?”

    “好啦好啦!本来还想到山上去转转呢,偏又下雨。”壮汉说。

    “我们部队开过来啦!这就是我常给你唠叨的郝剑大队长。”王亮把郝剑介绍给壮汉。

    郑德顺三十多岁,在这里打猎为业。黝黑脸膛,穿着一身身旧的蓝布衣襟,系白腰带,神情有些拘谨。这会儿忙招呼郝剑他们进屋坐,张罗着端茶倒水。

    走进屋子,惊讶地发现,郝剑又看到了掴过关灵耳光的那位妇女。原来她就是那壮汉郑德顺的老婆。她靠在炉灶边,低头摆弄自己的衣角。两个小孩子见进来满屋的陌生人,不觉都依偎到她的身后去,边吸吮自己的手指,边睁大眼睛来回打量。郝剑还看到,两个月不到,她的肚子明显地隆了起来。

    “大嫂!又打扰啦!”小个子的王亮今非昔比,已经跟着小头目学会了不少庆元话。人家说的他也勉强能听懂。完全可以顶替丁少朝做个翻译了。郝剑自叹不如。

    “她叫德顺嫂。”王亮回头对郝剑说了一句,弯腰抱起一个小孩亲着。看来他和这家子已经混得很熟。

    那妇女也认出了郝剑,有些尴尬,别过脸去,轻声说:“哪个大妹子呢?”

    郝剑并没有听清楚她的提问,王亮听到了,对郝剑重复了一句。郝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那妇女又说:

    “跟大妹子道个谦,上次……上次真的对不起啦!”

    那妇女说着,颇为动情,垂着的头更低了。

    “哦!好的!……”郝剑一时间心潮彭湃,只觉得鼻子眼睛发酸。

    如果……如果关灵在天有知,她会不会听到呢?她会不会流泪?不!她肯定也会笑!她会搂着德顺嫂的肩膀悄悄地说:德顺嫂!你的耳光好重哦!她会“咯咯咯”笑个不停。

    郝剑禁不住有些悲伤。

    他想: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那耳光也没有白挨。挺进师,已经渐渐地在浙西南的群众中扎下了根。就像在苏区一样,和群众水乳交融在了一起。就如同任何狂风暴雨都再不能够摧毁掉已经深深扎下根的青松!

    郝剑随即转身去把粟裕接上来,在郑德顺家暂歇。

    粟裕的头痛病发作了。剧烈的疼痛使得他老冒虚汗,脸色发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月过去,刘英的左手伤口都快痊愈,他粟裕的右手臂伤口却老不见好,还发炎了,又肿又痛。稍懂点医疗常识的随军卫生员说粟裕的伤口被细菌感染,但也没什么消炎药给他用。粟裕只能在行军打仗的间隙,叫警卫员找点盐泡一杯盐水洗洗伤口这样治疗,却未曾想伤口是越洗越不结痂。旁边的人都急得不行,粟裕自己坦然得很,说只要不到把手臂锯掉的地步,痛一下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这痛那痛一齐袭来的时候,想必粟裕也是够受的。没奈何,粟裕吩咐郝剑先上斋郎察看;罗骏带人去合湖及附近的各个村落去摸情况;又在各路口设哨卡;自己则在郑德顺的家里等待刘英的后续部队。

    等刘英率挺进师大队冒雨赶到斋郎脚下时,已是傍晚。雨越下越大,群山万壑尽在烟雨蒙胧之中。

    东边几声枪响。小头目和王亮一溜烟跑进屋来:“报告!合湖有大刀会向斋郎这边杀来。”

    “还有民团!罗俊带人挡在那里”同行的战士补充说。

    “斋郎的情况怎么样?”刘英问。

    “这个村是住在山上的,听说将近百来户人家,算是个大村,土豪地主也好多,比较富裕,而且易守难攻。”粟裕对刘英解释几句。

    挺进师的供给部主任谢文清在旁边皱着眉说,“师长!政委!再不呆下来抓几个土豪真的是怕无米下炊了。”

    “好吧!大家商量一下看,怎么打?我们先去斋郎,大家看怎么样?”刘英问。

    话音刚落,郝剑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师长!政委!听说红军要来,斋郎的乡亲都要往山上跑了。”

    刘英沉吟一会,剑眉跳动:“野外下着雨,天又黑了,老百姓在外面怎么呆?现在就让部队先进斋郎村吧。叫老百姓不要再乱动。要求各纵队必须严格执行纪律,不管有没有人都不要随便进民宅。跑出去的乡亲劝他们回来……我们自己做好,时间久了,老百姓看得到的。”

    粟裕坐在椅子上,右手臂的伤还没痊愈,依然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左手紧握成拳头,用力地摁在太阳穴上。脸色苍白,额角虚汗直冒。看来他的头痛病又在发作,没有减轻些许。听刘英说完,略作停顿,轻声说:

    “好!就按政委说的办。各纵马上进斋郎,封锁路口。郝剑去外围打土豪,观察情况,供给部随你行动,要多搞些粮食。”

    挺进师迅速上了斋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