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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求娶

    李玺枕着魏禹的衣裳,安然地睡着。魏禹撩起裤腿,给自己放了三大碗血。

    有福气的人永远有人疼,有人再有本事也还是操心命。

    魏禹苦笑着摇摇头,完了还得给人把衣裳收拾好,免得醒了又要闹脾气。

    虽然,这一闹早晚是免了的。

    药性随着血珠散出来,躁动的身体渐渐恢复平静。

    魏禹松了口气,“看来疯老头的话也全是假的,若能过了此劫,要称上两斤驴肉去瞧瞧他。”

    到时候带着李玺一起。

    如果这个宁可做太监也要留下“清白”的小金虫不跟他绝交的话。

    有人靠近,声音很轻。

    魏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飞快地扎紧伤口,穿上衣服,用宽大的外衫把李玺包得严严实实,直到亲娘都认出来。

    大皇子的人破门而入,魏禹已经背着李玺从另一个破洞出去了。

    跑了没两步,还是被围住了。

    “府上丢了一个女使,本王正带人找,没承想竟在魏少卿这里。”

    大皇子笑得无比虚伪,“魏少卿年少英武,若是瞧上了哪个,大可说一声,本王必会备上车马花轿,风风光光地给你送到府上,哪里用得着如此这般……也太不讲究了。”

    皓月阴阳怪气道:“王爷先别把话说得太死,我瞧着魏少卿背上那人得是府上的女使,倒像哪家的小郎君。”

    “哦?”大皇子故作惊讶,“难不成魏少卿不喜欢小娘子,而是喜欢男人么?,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的,看看便知。”皓月勾了勾唇,煞有介事道,“魏少卿想必清楚,瑞王府上的女使是有品阶的,哪个病了死了丢了埋了嫁人了,都得上报三司六局。为了避免误会,少卿还是把人放下来让瑞王认认吧!”

    论口才,论谋略,一百个皓月和大皇子都比上魏禹,魏禹多的是法子他们辩得哑口无言。

    然而,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想把心思用在这种人身上。

    只冷冷一哼:“你们也配?”

    大皇子当即冷下脸,“魏禹,别敬酒吃吃罚酒!”

    魏禹讥讽道:“瑞王府的酒,魏某已经领教过了,确实吃得。”

    皓月故意给他挖坑,“魏少卿,再怎么说这位也是瑞王,当朝皇长子,未来的储君,你如今这态度可是以下犯上。”

    “未来储君?很快就是了。”

    魏禹勾起一丝冷笑,二话说,抬脚踹翻拦路的护卫,硬生生撕出一道裂口,背着李玺冲出包围圈。

    大皇子吓傻了,“他、他是文官吗?功夫这么好吗?”

    话音刚落,就见皓月冲了出去。

    和平日里风雅温润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的皓月一身冷意,随手往腰间一摸,闪着寒光的软剑哗啦啦出鞘,刺向李玺。

    大皇子又傻了。

    他、他是男宠吗?

    也会功夫?

    皓月心里苦啊。

    他也想这么早暴露,然而魏禹太强了,即使放了三碗血,依旧能以一敌十,再出手今日的计划就白瞎了!

    他一剑刺过去,只为挑开李玺的衣裳,让旁人看到他的脸。

    没想到,刚刚还在“昏睡”的李玺猛地抬起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手里的小棍嗖的一下刺出来——正是魏禹削来扎大腿的那根。

    软剑脱手而出。

    皓月痛呼一声,捂住冒血的手腕。

    李玺从魏禹背上跳下来,手指灵活地转着小木棍。那小表情,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早就醒了?”魏禹偏头,冲他笑笑。

    李玺用最凶最凶的眼神瞪着他,“登徒子别跟我说话。”

    他就是早醒了。

    仅醒了,还顺走了魏禹的小尖棍,打算趁他注意扎他的。都怪皓月长眼,坏了他的大计划。

    大皇子又又又傻了。

    他单知道小福王整日里斗鸡走犬、学无术,扎人也这么狠的吗?

    “还愣着做什么?叫人!拦住他们!”皓月捂着手腕怒吼。

    大皇子这才想起他们最初的目的——

    事闹大!

    魏禹和李玺的艳情传出去!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断袖!

    这样一来,就算李玺再如何宣扬他和皓月的事也会有人信,众人只会觉得他是在恶意报复。

    反正都撕破脸了,也就无所顾忌了。

    大皇子咬咬牙,射出一支传信弩,青色的烟雾弥散开来,守卫在王府各处的护卫悉数聚拢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在府中做客的亲眷们。

    看到李玺和魏禹衣衫不整,用皓月安排,众人脑子里就已经演练出一百零八套姿势。

    尤其是!

    魏少卿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还淌着血,外衫都浸透了……

    在场之人皆震惊地看向李玺——小福王还真是……深藏不露。

    李玺也在震惊,莫非是他睡着的时候魏禹又对他做了什么?用他自己的……那里?

    顿时气成河豚。

    这个登徒子!

    当真知检点!

    李玺气冲冲地举起尖木棍,在魏禹手上比划了一下,结果下去手,又挪到腿上,看到那片刺目的血渍,还是下去手,最后只不轻不重地抽了他一下,转身就跑。

    大皇子一挥手,数名护卫一拥而上,将他拦下。戏还没唱完,怎么能走?

    胡娇刚好在这时候带着人来了。

    是福王府的人,而是圣人的人。

    “圣人口谕:今日瑞王府真是热闹,那几个带头闹事的给朕绑过来。”

    带队的校尉二话说,就把皓月和魏禹给绑了。胡娇扶着李玺坐到马车上,转头让人去押大皇子。

    大皇子暴怒,“瞎了你们的狗眼,也看看老子是谁!”

    “老子是写《道德经》的那个,你知道吗?”胡娇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讲着冷笑话。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嗷!”

    话没说完,就被胡娇一剑扎在肩上。

    大皇子依旧不接受教训,继续骂:“小杂种,你敢谋刺——嗷!”

    又是一剑。

    胡娇下手算狠,也就给他添了两个血窟窿吧!

    窦卿依连忙跑过来,温声哄劝:“瑞王也是急坏了,娇娇,你担待些,等我将客人们送走,会跟瑞王一同宫请罪。”

    胡娇绷着脸,看向李玺。

    李玺叹了口气,扯出一丝笑,“辛苦窦姐姐,宫的事急,我会向圣人解释。”

    “辛苦”二字一语双关,窦卿依听懂了,登时红了眼圈。

    大皇子还没看清形势,依旧趾高气昂,胡搅蛮缠。

    向来以温婉谦和示人的窦卿依,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厉色,“王爷还嫌够丢人吗?是不是要让圣人派龙武卫把瑞王府围了,你才肯消停?”

    大皇子被她镇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胡娇揪走了。

    原本繁华热闹的瑞王府顷刻间冷清下来。

    女使忧心忡忡,“王妃,咱们是不是不该给胡娘子送信?没想到她会捅到圣人跟前……此事是不是闹大了?”

    窦卿依看着满园的残局,冷冷一笑,“闹大了也好,那些知天高地厚的,也该凉凉了。”

    ***

    李鸿瞧见李玺衣衫凌乱、眼角含泪的小模样,登时大怒,当即就要魏禹拖出去杀掉。

    幸好,姜德安拼死劝住了。

    李玺吓了一跳,又有点不服气。

    做坏事的明明是大皇子和月弯弯,圣人为何要杀魏禹?虽然他有点儿生魏禹的气——,是很生气,但也至于盼着他死。

    李玺犹豫了“足足”一个呼吸的时间,才别别扭扭地替魏禹求:“伯父呀,然别杀他了,打几下板子就好。”

    李鸿根本不理他,直接叫来御医官,他带去后殿检查——全方位的那种。

    大殿这边隐隐传来李玺的鬼哭狼嚎——“还我清白”、“宁折弯”、“就要变太监”……

    听得李鸿青筋直蹦。

    似乎过了三天三夜那么长,胡子花白的老御医才满头大汗地过来,在李鸿耳边说了什么。

    李鸿紧握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挥挥手,叫人魏禹带下去,秘密关押起来。

    还有皓月。

    只凭着李玺的三言两语,李鸿已经拼凑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最生气的是皓月和大皇子的关系,而是他设计谋害李玺。

    敢欺负他的册册,下场只会比杨淮更凄惨。

    至于大皇子……

    李鸿似乎他给忘了,任由他跪在承天门外,让来来往往的高官小吏围观。

    对于虚荣心极强又死要面子的大皇子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圣人派出最精锐的人马,很快就查明了事的原委。就连李玺和魏禹在小木屋中的细节都没漏下。

    尽管他迅速封锁消息,李玺和魏禹之间的“风流韵事”还是传遍了长安城。

    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流传最广的一条是——

    “小福王霸王硬上弓,魏少卿的血流了一裤子。”

    魏禹被关在皇城中,倒是耳根子清静了,李玺快被一大家子姑姑婶婶姐姐妹妹烦死了,就差脱衣裳以证清白了。

    虽然,就剩了一半“白”吧!

    这才是最让李玺恼火的。

    毁了他清白的登徒子!

    绝原谅!

    萧子睿跑到福王府帮魏禹说。

    “小宝呀,你都听说了吧,书昀兄还在宫里关着呢,圣人也说杀,也说放,实在让人担心啊!”

    “今日早朝,大理寺卿亲自上书说,却被圣人骂了一顿,再没人敢开口。”

    “瑞王那日丢了脸,正绞尽脑汁给书昀兄网罗罪名,伺机落井下石。”

    一边求,一边端出斥巨资买到的大红樱桃,洗净择好,蘸了香浓的乳酪送到李玺嘴边。

    “小宝啊,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能救书昀兄的只有你了。”

    “让我救他?”李玺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

    “姐夫你就没问问他做了什么,也好意思让你来找我?我一脚他踹到井底,纯粹是因为我做人善良。”

    萧子睿奇怪道:“那日,是多亏了书昀兄帮你解毒吗?难不成还有别的?”

    “解毒的方式他跟你说了吗?”

    李玺赤溜赤溜吸着樱桃汁,气呼呼道:“我都说了要,他还——”

    还敢把手伸进去!

    他一世的清白都毁在那只手上了,还拿什么给心上人!

    小福王后悔了。

    当时就该心软,就该拿小尖棍扎他。

    过没关系,反正那根小尖棍他还留着,下次再扎也是一样的。

    萧子睿讪讪道:“小宝呀,具体细节就不用跟姐夫说了。姐夫一个已婚直男,对你们男男之间的……咳、细节,也太感兴趣。”

    李玺翘着腿,高傲道:“樱桃留下,你走吧,告诉魏禹,让他死了那条心吧,我是不会帮他的。”

    萧子睿好声好气地哄:“小宝,你别任性,这件事真的很严重。”

    “有多严重?你家书昀兄又会死。”

    “是不会死,但他会丢了前程!”

    “丢了就丢了呗,他是会写曲子吗,那就继续去平康坊卖曲子好了,反正那些柳娘啊,莺儿啊,小桃花谁谁的,日日盼着他回去呢!”

    萧子睿道:“他落到这般境地,可都是为了你。”

    李玺垂下眼,别扭道:“我说了要,他还停手,拿我当什么了?”

    “他为了你前程都不要了,是拿你当至交,还能是什么?”

    这种毁人清白的至交,谁稀罕谁领走。

    想起当时的形,李玺就羞愤得想死,“你走,再走我就让小胡椒拿剑扎你——你过大兄了吧?那俩血窟窿现在还没合上呢!”

    “福王!”萧子睿急了,“如果你实在有气,换我替他受行行?”

    “书昀走到今天不容易,他满腹才学,一腔爱民之心,是国之栋梁,是真正对大业有用的人。”

    “你看这盘樱桃,与三年前相比,长安市价足足降了五成之多,就是因为书昀兄从江淮引种,在长安、洛阳两地试种。”

    “短短三年,仅让长安人吃上了便宜樱桃,还让黄河沿岸的百姓多了一个养家糊口的营生!”

    “是他这样的人日夜殚精竭虑,才能让你有时间、也有心在乐游原上跑马,在芙蓉园里逍遥自在!”

    “好牛叉呀。”李玺垂着眼,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然后,咬了一半的樱桃丢回盘子里,赌气道:“樱桃我也要了,你走。”

    萧子睿长叹一声,心知多说无益,整整衣襟,傲然离开凉亭。

    那盘樱桃没有拿。

    李玺浓密的睫低垂着,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副生气又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