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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软饭,真香

    李仙芝还没进殿,就听到了李玺的哭声。

    差点掉头回去。

    到底是亲弟弟,丢脸是丢脸了些,却也不能让人欺负了,于是,就那么穿着银甲,带着兵器,大步跨进殿门。

    丈八长矛一横,把一群宗室老头吓得直哆嗦。

    “寿安!带着兵刃直闯大殿,你是要造反吗?”

    “好大一顶帽子。”李仙芝手握长矛,往地上“轻轻”一戳,坚硬的青石板顿时裂出一圈蜘蛛网。

    晋阳大长公主看着她手中那杆长矛,不由想到自家兄长,心情复杂。

    李仙芝环视四周,神色傲然道:“我口才不行,只会舞刀弄枪,带着蟠龙矛上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各位阿公伯伯瞧瞧,若有人为老不尊,合起伙来欺负我家小宝,我就用祖父留给我的这把蟠龙矛……扎他。”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吐出口,宗室们又是一哆嗦。

    李玺借题发挥,冲着半空叫道:“爷爷啊!刚才忘了说,我再加一句——他们不光想抢我的皇城令,还想截走大姐姐的镇远军!那是您临死、不对,临驾崩前亲手写下遗诏留给大姐姐的,他们好大的胆子!”

    “爷爷啊!您老人家快从皇陵蹦出来,把他们带走吧!”

    一帮宗室心头一梗,差点真被带走。

    李仙芝也被镇住了,早知道自家小宝这么不要脸——不对,这么能打,她就不来了。

    李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昨晚一宿没睡着,百般筹谋,各种推演,就是为了不让宝贝儿子受委屈。结果,从始至终,他连偏心维护一句的机会都没捞着。

    偌大的殿宇,陷入诡异的沉默。

    只有李玺抽抽噎噎,在假哭。

    关键时刻,二皇子站了出来,把那些皇城令啊,禁军符什么的捡起来,塞回李玺手中,还拿袖子给他抹了把脸。

    “快别闹脾气了,阿公和伯伯们没有要你东西的意思。这些本来就该是福王府的,就算你不要了,那也得给你儿子,轮不到别人。”

    这话看似是对着李玺说的,其实是在震慑那帮心怀不轨的宗亲。只是,没人想到会从二皇子嘴里说出来。

    晋阳大长公主闹这一出是为了谁?

    小福王倒霉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孩子是不是傻?

    李玺一点儿都不感激,还无比嫌弃,“你衣裳几天不洗了,就往我脸上擦?”

    “我今日上朝刚换的!”

    李玺哼了声,还是嫌弃,“书昀兄都是用帕子,又软又香。”

    “找你的书昀兄去吧,哥哥还不伺候了。”二皇子把他往魏禹身上一推,没好气地站到李仙芝旁边。

    不知有意无意,稍稍靠后了半步。

    这是下臣对上锋的尊崇,也是年少者对父兄的敬重。

    李玺顺势扑到魏禹怀里,悄悄咧了咧嘴。

    初步完成任务,可以歇歇啦!

    该李鸿出场了。

    “行了,朝堂之上,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知道的明白你是在跟叔叔伯伯们撒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李家人窝里反了。”

    说着,便缓下神色,冲一帮宗亲低了低头,“小孩子不懂事,朕替他给各位叔叔伯伯赔个不是。”

    “圣人言重了,言重了……”

    一帮宗亲诚惶诚恐,实际心里直骂爹。

    谁说小福王傻白甜来着?

    谁说的?!

    明明黑精黑精的!

    精成炭了!

    李鸿扫了眼真正的蠢货萧刘氏,道:“说来说去,不过是萧家同福王府的私事,你们私下说去罢。”

    晋阳大长公主不甘心,正要开口,李鸿便拔高声音:“诸卿可还有事要奏?没有的话,就……”

    “圣人,福宁之事——”

    “圣人,臣有要事启奏。”

    崔沅出列,与晋阳大长公主同时开口。

    李鸿假装没有听到晋阳大长公主的话,道:“崔卿刚进御史台吧,这么快就有‘要事’了?”

    那拖长的声音,不满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崔沅不满,根本想不到他们是一伙的。

    崔沅向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算计人的时候也不例外,“臣,御史中丞崔沅,弹劾吏部尚书萧惑,在今秋吏部考评中,收受贿赂,打压异己,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具体涉案名录皆在奏折中,请陛下御览!”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可比萧刘氏方才喊的那句劲爆多了。

    萧尚书面无血色,指着崔沅,浑身颤栗,“你、你血口喷人!”

    崔沅低眉敛目,不愠不怒,仿佛一切成竹在胸。

    晋阳大长公主心惊不已,下意识看向魏禹。

    难道魏禹昨日对柴阳说的话,是真的?萧惑当真保不住了?并非魏禹和圣人联起手来耍把戏?

    不,应该不是。

    崔沅是崔家人,且是这一代最有可能接任家主的人。崔氏是山东世家之首,顶级门阀,断不会被圣人收买。

    更何况,他和圣人还有夺妻之恨。

    晋阳大长公主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不管怎么说,先保住萧尚书,不管是真是假,她不能失约在先。

    “圣人,此事非同小可,单凭崔中丞一家之言恐怕难以定论,我以为……”

    李玺笑嘻嘻道:“姑祖母,听说柴阳表兄在此次考评中表现不错,不日便能升为金吾卫鹰扬郎将?足足比校尉高了两阶呢,恭喜恭喜!”

    晋阳大长公主皱眉:“福王,你是想拿阳儿的官阶收买我吗?不要妄图在我面前玩这样的把戏,你未免看轻了我!”

    李玺眨眨眼,一脸无辜,“姑祖母说什么呢?我明明是听您跟圣人说的呀!”

    晋阳大长公主心头一梗,“你——竖子!”

    李家怎么出了个如此心思诡谲又不要脸的小东西!

    她慌忙看向身后的命妇们,想要解释,不料对上萧刘氏怨恨的目光。

    “我说大长公主缘何如此热心,原来是利用我萧家给你的亲孙子铺路!”

    晋阳大长公主再次噎住。

    真的,她和李仙芝一个脾气,让她们带兵打仗可以,靠嘴皮子吃饭能饿死。

    李仙芝扶住她,低声道:“姑祖母,为了这么个蠢货和自家人作对,您觉得值吗?”

    晋阳大长公主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玺看向崔沅,心情有点复杂——他这是他亲娘的相公,却不是他亲爹——唉,正事要紧。

    “崔中丞,还是说萧尚书的事吧?就他那个以权谋私、贪钱换官之类的,要是坐实了,是不是就凉凉了?”

    “确实如此。”崔沅一本正经。

    看向李玺时,眼中暗含笑意。

    果然是嘉柔的孩子,和她年少时一样聪慧可爱,胆子还大。

    三品大员、一部之长遭人弹劾,这是震惊朝野的大事,哪里还有人去管御医是不是进了县主的产房?

    一时间,群臣争执的焦点全都放在了萧尚书身上。这就没李玺什么事了。

    只是,所有人都清楚,产房之事并没有结束,而是在众人心里埋了一根刺,是假装不知还是干脆挑破,得看李云萝如何选择。

    李玺心疼她,却不能为她做一切决定。

    他可以不在乎名声,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让所有人知道真相,李云萝若想大事化小呢?

    毕竟,御医正进产房是事实,就算李玺再能说会道,也没办法改变千百年来养成的沉疴。

    李鸿安排崔沅在这里打岔,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

    后来的事,李玺是听魏禹说的。

    萧尚书确实凉凉了,且凉得有点搞笑——他下来了,吏部尚书的位子却成了他堂弟的,也就是萧三郎的祖父。

    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说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