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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

每次都是由她来提起一个话题,由她来确定约会的方式,接吻时也是她主动,而不乐意别人先来吻她。由于她是追求者,所以她从不允许那个接受她抚爱的姑娘也来爱抚她。虽然她希望能尽快看到女伴的裸体,可是总是能够很快为自己不脱衣服找到藉口。她常用的藉口包括,推说自己很怕冷,或者推说那正好是她这个月不适合脱衣的日子。

此外,她总是能够成功地从某个女人身上发掘出某些美丽之处。她还记得,就在莱希外面,她曾经试图引诱一个相貌丑陋、很不情愿而且脾气极坏的小女孩。她喜爱她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她那一头金发。它们被剪得长短不齐,遮在皮肤上象一片明暗相间的树林。虽然看上去毫无光泽,可是又柔软又平滑,从头上直披下来。

但那个小女孩拒绝了她的勾引。假如有那么一天,快乐之光会照亮小女孩这张讨人厌的脸蛋,那也绝不是因为O,O热烈地爱着那一张张在爱的光辉中显得格外年轻而圆润的面孔,它使人看不出她们的年龄,虽然它不会使她们变得年轻,但会使她们的嘴唇像涂了唇膏一样显得丰满,使她们的眼睛变得更有神彩,更加清澈。

在这种变化之中,O对她们的崇拜超过了她自己的骄傲,因为最动人的一幕并不是由她造成的;在罗西,她曾体验过类似的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当她看到某个姑娘被一个陌生人占有时,面孔上发生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那些裸露而驯服的肉体征服了她,使她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即使她的女伴仅仅同意在一个锁起的房间里为她展示她的裸体,那已是给了她一份她永远不能以同样方式偿还的礼物。

假日的阳光和沙滩上的裸体却不会给她留下任何印象并不仅仅因为那是在公共场合,而且因为她在某种程度上对公共场合及不与外界隔绝的环境怀有防范之心。她总是以不懈的热情去追寻着其他女人的美,超过了她对于自身的美的关注,无论甚么时候她偶尔瞥见自己在镜中的身影,总会同时在幻想中看到她们的影子。

她从女伴身上观察到的吸引她的力量,正是她自己对男性产生诱惑的力量。她欣喜地发现,她在女人们身上寻求的东西(她们从不或绝少对她有同样的要求),正是男性热切和焦急地在她身上寻求的东西。

于是她这个人无论对于男性还是女性来说都是同谋,她从与他们的关系中,得到自己的一份糕点,同时也吃掉它。有些时候这种游戏并不容易玩。O就这样爱上了杰克琳,她对她的爱跟对其他人的爱相比,既不太多也不太少,而且O认为对她使用“爱上”这个词(它总是被她频繁地使用着)是恰如其分、毫无疑问的。可是为甚么她这次要隐瞒住对她的爱呢?

当码头沿岸的白杨含苞待放时,白天变得越来越长了,情人们有了工作之馀在花园中小坐片刻的时间。这时O认为自己终于有了面对杰克琳的勇气。在冬天,杰克琳裹在她的漂亮的皮大衣里,对她来说显得过于意气飞扬,过于光彩照人,不可接触,不可接近。杰克琳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而春天把她带回到寻常服装、平底鞋和毛衣里面。梳着那种荷兰式短发,她终于恢复到一种年轻娇嫩的女学生模样。

在大学预科做学生时,O常常抓住女同学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把她们拉进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把她们推到挂着的外衣上面。外衣从衣架上滑落下来,O大笑不止。她们总是穿着一身纯棉制服衬衫,在胸兜上用红线绣上自己姓名的缩写。

就在三年以后,在离O所在的学校三公里以外,杰克琳在另一所大学预科学校读书,身上穿着相同的衬衫。有一天当杰克琳为某种时装作模特儿时,非常偶然地轻叹一声说,说真的,如果当初在学校时能有这样漂亮的衣服,她们会不知有多么快活呢。要不就是允许她们只穿工装,底下甚么也不穿,那有多好。

“你这是甚么意思,甚么也不穿?”O问她。

“当然是不穿裙子了,”杰克琳答道。

O一听就感到脸红起来,因为到此时为止,她仍然对自己在裙子底下甚么也不穿难以习惯,所以任何双关语在她听开都象是一种讽刺。她不断地对自己说,人在衣服里面归根结底总是裸体的,但这对她没甚么作用。不行,她还是感到自己象那个从维罗纳来的女人一样浑身赤裸。

她就这样走出去把自己交给那个围城军队的头目,以此来拯救她的城市∶她在外衣下甚么也没穿,那外衣只须一个动作就可以被撕开。她还觉得自己就象那个意大利人,她的裸体意味着救赎。可是自己又是去救赎甚么呢?

由于杰克琳对自己满怀自信,她没有甚么需要救赎的;她也不需要向自己证明甚么,她所需要的只是一面镜子而已。O一面谦卑地注视着她,一面在想,如果一个人要把花献给她,那只能是玉兰花,因为它们那厚实无光的花瓣在凋谢时会变成水泡状;要不就是山茶花,因为它们蜡白色的花瓣有时会泄上一抹粉红。

当冬天褪去时,镀在杰克琳皮肤上的一层苍白颜色就象融雪一样地消失了,只有山茶花才会改变得如此神速。但是O唯恐自己因为这些太富于戏剧性的花儿出乖露丑。一天,她带了一束兰花风信子花给她,它们香气袭人,就象晚香玉的气味那样∶浓郁,冲鼻,缭绕不去,有一种山茶花应有却没有的芳香。

杰克琳把她蒙古式的小鼻子和粉红色的嘴唇埋在那温暖浓密的花朵中。她最后这两个星期不再涂红色唇膏,而改用粉红色的唇膏了。

“是给我的吗?”她露出一副女人在接受礼物时常有的欣喜表情。

然后她向O道了谢,并问她勒内是不是会来接她。是的,他会来的,O说。他会来的,她又对自己重覆了一遍。仅仅是为了他,杰克琳才会把她那双冷若冰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抬起来一下。她站在那里默默地一动不动地摆姿势时,那双眼睛从不直视任何人。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教给她如何保持沉默,如何把手垂在身体两侧,如何把头稍稍向后仰。O盼望有朝一日能抓住她颈后的一缕金发,让她驯服的头完全仰起,然后至少用她的手指轻柔地摸一摸她的眉毛。但是她知道,这恰恰也是勒内想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