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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见宝玉好容易才收了手,悄悄地白了他一眼,含嗔带俏地走开了。

宴罢,众人先后向贾母请了安散去,凤姐与李纨指使丫鬟婆子们收拾已毕,才匆匆回了院子。

凤姐忙了一下午,周身汗腻,又被宝玉闹了一回,刚才再到贾母处侍候了一顿,早已浑身难受,一进屋便叫平儿准备要换的衣裳,嘴里直道∶“累死人啦,快去弄了汤水来松松骨头。”平儿忙出去唤了彩哥、彩明进来备了香汤,帮凤姐宽衣卸妆,扶进澡盆,又去衣柜取她屋里着的衣裳。

凤姐歪在澡盆里,看平儿在柜前拿衣裳,说这件不好那件不要,平儿耐着性子陪她挑了半天,嘴里咕哝道∶“也不知爷晚上回不回来呢,这么折腾人哩!”

凤姐笑骂道∶“你在这屋里越发有脸了,算我求你的。”最后才说∶“这几天又好热哩!”终选了一套薄如蝉翅的小衣,又拣了一只极艳亵的玫色小巧肚兜方作罢。歪在那不一会又说周身酸哩,叫平儿过来捶肩头,这才舒心适意的泡在热汤里,眯了双眼,几欲睡去。

朦胧间不由想起宝玉来,心头自是一片趐醉,忽又有些患得患失地思量道∶“下午没守住给他胡闹了一回,不知等下他还会不会去假山那儿寻我?”

凤姐浴罢,先到榻上眯了一会,心中有些按捺不住,起身对平儿道∶“我过去太太那坐坐,你爷回来就叫他先歇了吧。”平儿道∶“真奇怪,你回来那么晚吗,用得着这样交待。”凤姐笑道∶“你爷这几天想你,昨夜还在央我,今儿我就晚些回来,好让你们便宜呢!”平儿涨红了俏脸,反唇啐道∶“谁便宜了,你希罕别人也就希罕了?”凤姐在床头的暗奁里捏了把钥匙在手心,笑嘻嘻说道∶“你不希罕,是人家希罕哩!”也不带丫鬟,提了只灯笼便溜出了院子。

平儿尚在那儿着恼,满肚委屈噎在心头,想了想,也不肯守在屋子里了,走到外间,叫来几个小丫鬟赌铜钱玩。

凤姐提着灯笼,转了一大圈,又悄悄回到自已的院子后,正要去假山那边,小径上迎面过来了几个人,皆提着灯笼,走近一瞧,却是二门内巡园子的几个婆子,为首正是那南安郡王府过来的白婆婆,见了凤姐,皆忙请安,奇道∶“奶奶怎么走到这偏僻的地方来了?”凤姐道∶“刚才宴上多喝了两盅酒,脑瓜里还晕着呢,就寻个清静的地方走走哩!”

众婆子哪会疑她,都要陪着走,凤姐摇摇手道∶“你们还是巡园子去吧,那采花贼不是闹得凶么?莫让他给溜进来了,我一个人走走才清静哩!”众婆子笑道∶“二门内外多少人看着,我们墙头上又那么高,那采花贼除非有白婆婆刚才那腾云驾雾的本事,要不哪里进得来?奶奶想一个人散散心,我们去就是了。”

一干人便过去了。

凤姐松了口气,可心中又虑道∶“宝玉若是碰上了这帮人,不知会不会说话哩?”

走到假山旁边,想了想,又绕了一圈,到了一块巨石后躲着,放低了灯笼,悄悄往假山周围望了望,并不见一丝人影,心头不由一阵懊悔,忖道∶“下午叫他给快活去啦,这会子便不来了。”

站了一会,仍不见动静,心中更是怅然若失,又想道∶“他会不会在假山那一边等我哩?且过去瞧瞧,若是没有,以后休想我再理睬他。”凤姐持着灯笼,提了裙角,刚从巨石后走出来,忽听旁边枝叶声响,便跳出个人来,双臂抱住凤姐的腰,笑道∶“等得我好苦呀,还以为姐姐不来了。”

凤姐先是唬了一跳,随即听出是宝玉的声音,心头一松,欢喜非常,凭他抱着,甜甜笑道∶“你怎么藏在树丛后边呢?也不打灯笼,吓死我了!”宝玉道∶“我怕被人看见哩┅┅”说到这两人不由心头乱跳,皆想起这可是大逆不道的幽会来,只觉销魂里又夹缠着无限的刺激与甜蜜。

宝玉双臂环着凤姐的腰,又撤了手退开,望了望凤姐,只见她手上提着只小巧灯笼,整个人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身上轻垂着纱罗裹的霓裳,隐隐透出里边玫瑰色的艳亵肚兜,裸露的肌肤白晕模糊,俏丽的脸上笑盈盈的,正妩媚地望着自已,仿佛那传说里的美丽狐仙一般悄然立在眼前,四周却是漆黑一片,静谧非常,更衬得眼前情景如梦似幻的不太真实。

凤姐嫣然道∶“怎么了?这样瞧姐姐?”宝玉天性最嗜美丽,只觉得心神皆醉,又上前搂了她的蜂腰,情不自禁地俯头在她那雪腻的脖子上亲了亲,顿嗅得满鼻兰麝之香,与下午她身上那种夹了汗的妇人骚不同,又另具一种十分撩人的味道。

凤姐“咯咯”小声娇笑说∶“好痒呢!”身子也有些趐软了,便对宝玉道∶“这儿蚊虫可多哩,我知道那边有个地方,你去不去?”宝玉愉悦道∶“是什么地方呢?当然要跟姐姐去。”凤姐便拉了宝玉的手,用灯笼照着路,转到假山一侧,隐隐见树木繁密处露出一角墙壁,待走近一瞧,却是间小木屋,上边爬满了藤萝场物,似乎荒弃已久,前面一扇小门上却锁着一把崭新的小铜锁。

凤姐把灯笼叫宝玉拿着,竟从袖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那门上的锁头,推门进去,又熟门熟路的点了灯火,居然是一盏精致的琉璃灯。宝玉眼前一亮,原来小小的屋子里春凳、小几、香炉、立镜、罗帐、卧榻、纱衾、绣枕一概俱全,地上还铺着一张软绵绵的西洋丝绒毯,布置得异样华丽舒适,便如那梦幻里的温柔乡一般。不禁讶异道∶“竟然有这么个好地方,姐姐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凤姐掩了门,搭上了铁扣子,笑道∶“这原是我院子里花匠放杂物的地方,后来荒置不用了,前阵子天热,我又贪这里荫凉,便叫人收拾了,中午不时过来这里疲一会儿哩!宝弟弟喜欢吗?”宝玉一头栽倒在榻上,叹道∶“姐姐真会享受哩,把这里弄得这样别致,比我屋子里还舒适呢!”却不知这小木屋其实是他这嫂子用来跟贾蓉、贾蔷兄弟俩幽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