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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我喜欢的人在这里

    这个漫长的洗澡。

    真的耗费了迟聿毕生的自制力。

    祂用毛巾帮司尘擦拭着身体小心地避开伤口,语气不善,“受伤了不会小心点吗?”

    本来已经清理过的伤口,被水一冲,又完成了二次伤害,这反反复复的,什么时候能好?

    司尘:“我是鱼。”

    她在水中就和人在空气里一样,只不过水流冲击力有点大,所以才弄破了伤口。

    迟聿挑眉:“你还有理了?”

    司尘乖乖闭嘴。

    氤氲水汽中,后背毛巾擦拭的触感格外明显,小心翼翼的错开伤口,动作轻柔,居然也品出了几分珍重。

    她轻轻说:“你别担心,很快就会好了。”

    迟聿冷笑,“我担心什么?”

    过了会儿。

    祂又问,“你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大王子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不躲?

    司尘垂下眼。

    “为什么要躲?”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就像一片雪花,轻飘飘的落下,不等掉在地上就已经在半空中融化。

    迟聿擦拭的动作顿了下,收了毛巾,将斗篷罩在她身上,抱起她,“走了,睡觉去。”

    司尘搂住祂脖颈,脑袋枕在祂肩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柔软的发丝还带着些许湿气,落在祂胸膛,酥酥麻麻。

    迟聿自我暗示:我有自制力。

    异种救济馆已经进了小黑屋。

    但有些提前准备好的提示音还是能够传递过来的。

    比如。

    【我有自制力。】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一直在迟聿脑海里循环播放,搞得祂什么情绪都没有。

    等搂着这条鱼躺在床上,祂不耐烦地啧了声,“别喊了。”

    异种救济馆探出脑袋。

    【你没禽兽吧?】

    迟聿一只手搭在司尘肩膀,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慵懒而洒脱:“她这一年还有多少次这种情况?”

    异种救济馆翻看资料。

    【如果没有跟在你身边,按照前世,还有七八次吧。】

    迟聿:“七八次?”

    短短一年,就濒临死亡这么多次吗?

    祂和司尘就像是两个极端。

    祂渴望活着,自由自在骄傲的活着,但司尘,她像是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当死亡来临时,连反抗都没有——哪怕她能活下来。

    就像今天明明可以躲过大王子的攻击,明明支起保护罩就能够防御住,但她却放任了。

    司尘,在追求死亡。

    迟聿觉得心里发堵,垂头盯着已经睡着的司尘看了会儿,抬手拨开她额前的刘海,猛地弹了下她额头。

    异种救济馆看的叹为观止。

    这是什么狗东西?

    小人鱼吃痛惊醒,浅白色的瞳孔流露出几分茫然,抬手摸了摸额头,又看了眼闭着眼似乎是在睡觉的迟聿。

    想了想,凑过去亲了下祂嘴巴,又在祂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过去,小手搭在祂胸口,好似摸到了正在砰砰砰跳动的心脏。

    迟聿心口一烫。

    “你那个清心寡欲的咒呢?”

    异种救济馆懵逼,【啥?】

    【哦哦哦。】

    它猛地反应过来,播放起来,声音嘹亮。

    【我有自制力。】

    【我有自制力。】

    迟聿听了两遍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像个煞笔,“七八次死亡是怎么回事?”

    【准确来说,是七次半。】

    它斟酌语言,【你不会想听那半次是怎么回事的。】

    迟聿叛逆起来:“有什么不能听的?”

    【哦。】异种救济馆轻描淡写,【你帮大王子夺取王位,司尘受了重伤,又被叶靖韵抓到,不过还好你及时把大王子拉下王位,司尘侥幸逃脱。】

    它阴阳怪气道。

    【恭喜你,在无形中救了她一次。】

    迟聿默了两秒,轻啧了声。

    和大王子签订契约纯属意外。

    迟聿签订契约获得身体是和司尘分别以后。

    ——这段时间,祂活成了一个传说,完全没有最初降临时的嚣张肆意。

    但签订契约时,祂有意无意地避开人鱼一族。

    迟聿没深究自己这种做法的原因,祂就是这样想的,也就是这样做了,随心所欲的很。

    遇到大王子是个意外。

    司冥倒在海边快要死了。

    迟聿见到人鱼,脚步顿了下,面部表情地离开,过了会儿,又拐了回去。

    算了。

    毕竟是人鱼,就当日行一善了。

    ——也许是因为司尘,但不可否认,迟聿对人鱼一族有种微妙的好感。

    所以,祂和大王子说。

    “我帮你完成执念,但你要将身体献给我。”

    司冥:“传说中的魔鬼?”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魔鬼!”

    他大笑了起来,“天不绝我!”

    迟聿啧了声,心想这么傻,会不会影响身体素质?

    司冥很快就恢复正常:“我愿意。”

    他挂着礼貌的笑容,即便是狼狈倒在海滩,也依旧撑着皇族体面,“我要成为人鱼国的王,那个老头子在王位待的够久了,也该让位了。”

    迟聿漫不经心嗯了声。

    契约结成。

    祂得到两个消息。

    1人鱼国的老国王想要将王位传给大女儿。

    2大王子被老国王驱逐了。

    司尘在这场政变中完全没有姓名。

    迟聿拉不下脸面打听司尘的消息。

    事实上,祂偶尔走在路上,听到司尘的消息都会停下脚步,但很快就像被烫到了般,急匆匆离开,离开这个有司尘消息的城镇。

    祂没去深究这种情感。

    简单的归结为,祂厌倦了司尘,甚至是厌恶,所以才会讨厌听到她的一切。

    总之,迟聿在帮着大王子一路打倒皇宫时,漫步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心里含着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微弱期待:

    会不会碰到司尘?

    尽管在祂的旁敲侧击中,大王子信誓旦旦,司尘根本不在意人鱼国,对王位更没有任何争夺的野心,早就去陆地游山玩水了。

    直到——

    富丽堂皇的宫殿,小人鱼坐在冰冷王座,着繁复而华丽的宫装,额前坠着深蓝色的玉,正如海洋的美丽与神秘,以及危险。

    许久未见,她更漂亮了。

    迟聿微怔。

    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搞砸了”,下意识想离开,但又强撑面子。

    司冥也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怎么可能真的无欲无求,对王位毫不在乎?”

    司尘支着下巴看司冥,兴致恹恹,“我不想要,但你爸爸非要塞给我。”

    司冥冷哼:“谁不知道爸爸属意的是司柔,怎么可能让你坐上王位?!”

    司尘嘟囔了一句。

    司冥没听清,但迟聿听到了。

    她说,是啊,怎么可能呢?

    紧接着,她说:“你想要我就送给你。”

    这种施舍般的态度和语气。

    司冥勃然大怒,“本殿才不需要你可怜!本殿要亲自攻下,夺得皇位!”

    司尘扫了眼司冥和迟聿,语气很轻,轻的狂妄,“一起来吧。”

    迟聿心想,口气还挺大。

    在他们还没打起来时,一掌将她震走,实际上是空间转移,将她转移到了其他海域。

    ——这操作属实太狗,在这种局势下,司尘怕是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如此憋屈。

    司冥懂这些,但迟聿不懂。

    祂只想简单粗暴快速解决这局面。

    司冥握剑冷眼看祂,“她呢?”

    迟聿神色不虞,“不是要王位吗?快去。”

    司冥又重复问了一遍,“司尘呢?”

    好像他从一开始要得到的不是王位,是司尘一样。

    迟聿懒得废话,磅礴的魔法气息袭来,掺杂着无尽的,不可言说的悚然之感,“要么死,要么登基。”

    司冥忍了又忍,最终按捺下杀意,选择登基,暗地里又派遣手下去寻找司尘。

    他私底下的动作迟聿不知道。

    只不过等次日,登基大典一过,迟聿毫不留情地将司冥拽下王座,依靠之前留下的追踪魔法又将司尘带了回来——

    她此刻格外狼狈。

    泛着流光的浅白色鱼尾鲜血淋漓,脸色煞白,看起来还有不同程度的内伤。

    与她一同被传送过来的,还有正要下杀招的叶靖韵。

    迟聿眼神乌沉,抬手便是一掌,叶靖韵没了生息,祂又沉沉看向司冥,“你下的命令?”

    司冥都被搞懵了。

    先是没想到迟聿反水,更是没想到司尘会如此狼狈,看着就快死了一样——

    “我,司尘……快去找巫医,快!”他沉声呵斥,“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众鱼才如梦初醒般动了起来。

    “不用。”司尘语气清浅。

    她鱼尾处的伤口在海水中晕染来,诡丽色彩萦绕在浅白色的鱼尾,小人鱼满身贵气,傲然而不可侵犯的圣洁。

    一出口,众鱼便停了下来。

    她看向台下站在恭迎新帝的人鱼们,眼眸漠然,随后又对司冥轻轻勾唇,没有任何情感,只是礼貌与客套,“恭喜兄长得偿所愿。”

    迟聿慢条斯理的说:“你若是想做国王,我也让你得偿所愿。”

    话音未落,司尘便消失在原地,尽管受伤却依旧从容优雅。

    自始至终,没有看迟聿一眼。

    司冥都阻拦不及,转身就要去抓迟聿的衣领,当然没成功,他愤然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挑拨我们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迟聿挑眉,显然不愿意背这个锅,“你们还用我挑拨?”

    司冥堪称失魂落魄——他这种情绪迟聿完全不懂,明明看起来对司尘也没什么情意,还让手下重伤司尘。

    但他好像真的颇受打击,自说自话,“不,是我,我不该和魔鬼做交易,魔鬼最擅长玩弄人心……”

    迟聿啧了声。

    送司冥去见了叶靖韵。

    再之后呢?

    迟聿是找过司尘的,但她的行踪像个迷,又用魔法掩藏了踪迹,祂找了一段时间,实在没有头绪,最终就放弃了。

    再遇见。

    就是她用杀阵杀死祂。

    ……她杀了祂。

    迟聿会想起来竟然没有半点生气。

    真奇怪。

    异种救济馆还在叭叭不停指责祂。

    【你遵守和别人的约定。】

    【怎么不遵守和她的约定?】

    别人和祂签订契约,祂不遗余力的完成。

    祂向司尘承诺不会丢下她,结果转身就甩掉她。

    【你不是最遵守约定的吗?】

    它怕说的太多让迟聿起了逆反心理,又说了点软话哄着,【不过没关系了,你现在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可以弥补的。】

    迟聿没再说话,翻了个身,小心地搂住小人鱼香香软软身体睡觉。

    …

    司尘的伤养了大半个月才痊愈,迟聿在找了祛疤的药,给司尘仔细涂着。

    “一天三次,一次也不能少。”

    迟聿交代着。

    司尘背对着祂,垂头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雪白无瑕,和布满疤痕的身躯相比宛如两个极端:“这些疤是不是很丑?”

    迟聿拿棉签给她涂着药,直率评价,“丑的要命。”

    异种救济馆顿时支棱起来。

    因为迟聿格外的狗,这种上药洗澡,它虽然会进小黑屋,但还是把声音扩开了——

    除非祂们做羞羞的事情。

    不然异种救济馆是不会全方面屏蔽的。

    它此刻听到迟聿的话简直想捶祂两拳。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哦不对,迟聿不是人!

    异种救济馆深呼吸两口,压下怒火,手把手教学,【重新说,说这疤虽然丑,但我却感到了心疼,完了以后在亲亲她。】

    迟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跟着亚瑟和游败都学了什么?太肉麻了。”

    【快说!】

    【不然我就不告诉你司尘下次受伤是什么时候!】

    这个威胁仔细想想根本不算是威胁。

    要知道,司尘生命真的受到伤害,最迫切的一定是异种救济馆,迟聿完全不用理会这个威胁。

    但祂还是妥协似的,“好好好。”

    迟聿盯着她后背的疤,目光又落在了她雪白的脖颈,诱人的像块软糯年糕,又甜又香,恨不得让人好好咬一口。

    ——祂以前也没少咬。

    【快点啊!你在迟疑什么!】

    迟聿按住她肩膀,深吸一口气。“这些疤虽然丑,但我看了只觉得心疼。”

    【还有一个吻,轻轻的吻。】

    异种救济馆紧张的说。

    这么羞耻的台词都说了。

    一个吻而已。

    迟聿俯身要去亲,冷不丁,司尘转过身,潋滟眼眸望着祂,抬手摸了摸祂额头,“你生病了吗?”

    迟聿眼皮微跳。

    司尘:“怎么说这么恶心的话?”

    迟聿眉心开始抽动,戳着她额头,“哪里恶心?”

    司尘眼睫轻颤:“心疼我什么?”

    迟聿心想,就不该听它的,牵扯出一堆麻烦。

    祂向来不爱解释,但司尘计较起来,简直就是个粘人精加复读机,不是说她会重复问一个问题,而是用她漂亮的大眼睛望着祂,眼眸是极为认真的探索,看久了,还会觉得那浅白色的瞳孔有几分可怜。

    异种救济馆正在手把手教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