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平凡

    星历996年。

沙丘星上,刚开学的乌耳德军校正在进行定向拉练。

荒瘠的沙丘赛场只有一片赤黄、赭红、浓黑、艳紫、牙白......各种刮得怀疑人生的沙子。

它们组成了一个个半月沙丘,放眼望去,由于阳光过于猛烈,倏忽间甚至会叫过客分不清究竟有没有区别。

──那就更不用提,当空气因高温扭曲,时不时还会出现海市蜃楼骗人驻足。

只消片刻,狂沙就能把人埋得一层楼深,直接淘汰出局。

一个个军校生背着按体质分配的负重,半身陷于柔软的沙子中,奔跑在望不见边际、单调得窒息的沙漠里,如同被世界遗弃的蝼蚁。

温度很高,空气干燥。尤其是正午阳光,可以将沙漠加热超过两百度,似乎要榨干他们骨头缝里最后的力气。

如果胆子稍微大一点,把块肉贴在沙面上──

不用几秒,那块肉就可以当场化作焦炭,随风飘散成新的沙砾。

“呼哧...呼哧......”跑得如老太太豁牙般的拉练队伍最后,是一名温吞摇晃,跌跌撞撞,看上去随时要倒下的少年。

他相当瘦弱,一头黑发和沙漠里的植被似地稀疏枯黄,皮肤也让强劲的沙风打出道道红痕,伤口怵目惊心。

顶尖军校的拉练起步就是100公里,乌耳德作为七校垫底,勉强地给莘莘学子们来个30公里的暖身开胃菜。

饶是如此,前方的第一梯队也不过跑出普通水准。

至于已经掉队大半天的少年那更是完全不能看。

──警报器一直响,而顽强不倒是他最后的倔强。

“F-的体质啊。”身高两米的教官委委屈屈地蹲在鸽笼般的监控室里。

面前的监视画面估计还不到那宽犷胸肌的一半大。

他嘴里咬着烟屁股,半晌还是忍不住拧眉调出少年的资料。

“......要不是当初的表现太惊艳,这人怕不是连普通大学都上不了吧?”



徐鄀看着满目大同的戈壁与沙丘,每一次抬起腿,黑发少年都觉得自己恍若死去又重生。

鞋筒自拉练伊始便填满烫得可以把水泡蒸干,直接剥裂结痂生新皮的沙子。

两瓣肺叶已经快被│干燥的空气烫熟,紧抿的双唇干裂,呼吸道估计都灌满了沙尘暴罢?

……这样会不会肺癌?

徐鄀背上还有10公斤的负重,宽面的背带估计已把肩膀勒出血,快干衣物的表面全是汗水干燥后的结晶,同沙子混在一起,没有良心地给主人加负。

军靴与武装带的份量也不轻,以徐鄀那比人肱二头肌还纤细的腿,在沙壳表面留下的鞋印深度甚至不足别的同学一半。

但是整整30公里的拉练,徐鄀的速度除了慢,他的稳定性、韧性、毅力,却让所有教官与同学印象深刻。

然而徐鄀再坚毅,当他奔跑在拉练的路上,脸上却无时无刻写满了‘让我死’的绝望。

──可少年那双眼睛却黑得发亮,如同极品墨玉,执着地让人心惊胆颤。

乌耳德军校每个新生身上都配有信号枪,如果途中有不适与意外都可以当场求助,会有专业人士立即前往救助。

不过徐鄀打从踏出第一步就没考虑用这玩意儿......

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完成这份训练。



等徐鄀拉练结束,显示屏幕上的耗时足足是前段班的两倍。

乌耳德军校讲求团体纪律与忠诚,因此同学加教官共计60人,就算想提前离开往下考也考不了。

──沙漠赛场酷热,水壶里的水早就空空如也,再在太阳下被迫站军姿等人,谁也没能有个好脾气。

更何况,他们接下来不是休息,而是继续考试。

“草,哪来的病美人,校门右转新娘学校,这怕不是走错了吧?”

“隔壁谢孟沅他们都快考完了吧?咱们会不会考到明天去?”

“这破运气,拉垮!”

徐鄀好悬第冲线完,身体还在线上晃了晃。

但内建毕竟是成年人,他深知自己的不足,因此喘过气后,没有任何抱怨或申请休息便直接站到队伍最后方。

──这才让前排的人勉强没再继续咒骂。

拉练完接着考精神力、笔测和上机考三大块。

联邦军校历来如此,顶多是每届顺序有所调换。

不过乌耳德倒是始终坚持,说是先拉练完再考其他项目,更能看出学生的潜力。

精神力测试最简单,因为有专门的仪器,标准全联邦统一,每人一次机会,综合评量,筛选的严苛程度远比体测难的多。

徐鄀跟着机甲单兵C班的同学列队入场,马上当头先承受一波奚落的目光洗礼。

前面几个抱怨最凶的同学这会儿也没空瞪徐鄀,全都炮口对外,朝那些看热闹的家伙喷去。

“嗳,你们要是这么有活力,那教官扣分也会很有活力哦!”

两米高的教官铁塔般挤入人群,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将斗鸡似的几张糙脸拍开。

接着才在众人没注意到的角度,给队伍最后那个纤瘦的身影一个鼓励的眼神。

好在精神力测试仪一次只要几分钟,现场有十多台同步待命,人潮褪得快,马上就轮到徐鄀上场。

徐鄀拿出学生证照指示在机器上刷了一下,好巧不巧地让旁边几个想找事的人看个正着,上头明晃晃的【垃圾星】三个字顿时被咏叹调般朗诵出声,引起一片哗然。

“垃圾星能有什么能人?”

“唉唉,别搞地域歧视嘛......就算是人才,那骨子里不也是垃圾嘛?”

“怪不得我老闻到一股骚味,呕!”

徐鄀没理会他们低级的挑衅,更没管周围探究的目光,面无表情地一脚踏入精神力测试仪中。

由于方才被喊破身份,大家这会儿干脆也不急着走了。全都围在仪器的警戒线外,开始下注这人考试的结果。

“嗤,一帮傻逼。”两米壮汉远远地看着,也没提醒他们,叼着烟屁股抖着腿,眼底满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