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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醉深颜红(三)


    她是个极其爱将就性子的女子,不会用眼睛去看,所见所感,多多少少都是用心添色,恰如此时,在她眼中深秋胜春。

    日暮下西,雾格外大,朦胧万家星河般的灯火,水墨似的晕开,别有一番雅致。

    沈月透穿了一身玄色的大袖留仙裙,上头用金丝绣着花蝶雀鸟,外头披着同色的狐皮大氅,一如她般,控诉着笼中金丝雀被折磨的阴沉了无生趣。

    阿牧在她身边,一直提着心,直到与茶楼转成截然相反的路,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赶他走,不要别的奴隶,怎么样都好。

    沈月透今儿是真的没打算去茶楼。马车哐啷直响,吵吵大半个时辰,去的是城西偏僻的金阳寺。

    “你信这个?”阿牧只问,不予评价。

    沈月透浅浅一笑,算是回应。

    她不信神佛。再具体一点,她打从骨血里厌恶这些公认的济世主人。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帮过沈月透,只会还她一场空期待,再将她的美梦彻底撕碎。

    一到金阳寺的大门,沈月透想也不想就径直往里走,穿过大殿,供的是什么金身也不知道,去到最里面的一处桃花林。

    阿牧抱着酒坛子跟着,左一步右一步,替她挡寒风。

    沈月透来惯了,从一片枯木中准确的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旧处坐下,伸手朝阿牧要酒。

    阿牧皱眉,怕她坐在石头上会凉,思忖片刻,还是坐在了她身边。

    呼啸的风声此起彼伏,入眼皆是光秃秃的老树,叶子落在土里,挂着白霜,枝头耷拉着,在风里打哆嗦。这里实在不是什么诗情画意的地方。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会知道这里?”沈月透轻笑。

    阿牧默默注视她,等着她说。

    “每年我弟弟生辰,娘都会来这里给他求一个平安符。我碍事,所以就自己逛,那时候春天,这里桃花开的甚好。”

    昏暗的光影下,阿牧的眸子格外亮,仿佛被雾收走的星河,实则是被他偷去的。

    “今天是我的时辰呀。”沈月透举起酒坛子和阿牧碰了碰,“谢谢你陪着我。”

    阿牧往桃花林外望了一眼,“想要平安符?”

    沈月透咯咯笑,银铃一样,“我只是喜欢这里。你不觉得这里这样衰败颓唐的模样特别好看吗?春天那么灿烂,多闹,心烦。”

    阿牧腹诽:昨夜在茶楼倒没见你觉得闹。然而他还是伸手探进袖里,摸出一个带着体温的东西,放进沈月透的手心。

    沈月透刚刚酒喝的急,已有醉态,拿起放在眼前凑近瞧,是一支骨簪,雕成鸢尾花的样式,不算精细,胜在新颖。

    “呀,你知道今儿是我的生辰?”

    阿牧汗颜,“不知道。”早就雕好了,只是一直带着,没有机会给。

    “你亲手雕的?”沈月透惊喜,“送给我?”

    阿牧点头。

    “这是什么骨头?”

    阿牧回答:“狼的。”

    沈月透觉得是自己老说他是狼崽子才得到了不同的待遇,举起酒坛呛他酒吃。

    阿牧默不作声笑了,情愫不需要言语,无形荡漾在酒里,再你一口我一口被吞进心里。

    “阿牧,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好不好?”

    阿牧连灌半坛,沈月透紧跟其后。

    沈月透酒量是真的不敢恭维,已经醉了,伸手去摸阿牧的脸。

    那么好看的脸,她觊觎已久,也只有喝醉了才敢真性情。

    她的手冰凉柔腻,抚在阿牧发热的脸颊上,比酒还醉人。

    四目相对,猝不及防,醇香的酒气逼近,吞噬。阿牧吻上了她的唇。

    省略了轻浅试探的过程,一开始就是炽热忘情,不算重,但是很深,愈来愈深。

    沈月透顾不得思考,也没办法思考了。她的神智被吃干抹净,一汪春水,以至于半点想不起来原先不愿意玷污阿牧的那个自己。

    她当自己是泥里呕的烂桃花,阿牧不这样想。

    桃花不及她美,不及她香,什么都不及她。

    男欢女爱是天性,阿牧完全由着本能,却也能准确让醉意朦胧的沈月透明白他的意思。

    “回去?还是在这里?”她软乎乎喘息。

    阿牧听见了,片刻后,留恋的分开唇,眼中带着万家灯火,将她打横抱起,重重贴在怀里。

    “这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