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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两相欢(三)

    这是虞兰时第二回上马,勾着马镫上去的样子,差点把旁边的小淮脸笑歪。

    生疏之下,马被揪疼了鬃毛,长嘶着高抬起半个马身,未坐稳的虞兰时险些被甩落下来,今安一个箭步上去扯住缰绳安抚,才勉强按捺住马儿的躁气。

    小淮骑着一匹枣红高马,来回踱了几圈,眼尾扫着,跟喷响鼻的马儿一同鼻子出气:“拖油瓶!”

    继狐狸精后,虞兰时又喜提拖油瓶称号,他愣了愣,低头同今安说:“是兰时愚钝。”

    今安看他一眼:“确实要多练练。”试着松开手中缰绳,马儿立刻就要尥蹶子。

    风采神骏的马儿傲得很,不肯接受一个连缰绳都不会拿还揪它鬃毛的人骑在身上,反反复复撂蹄子,意图把人甩下来。

    不能说和在洛临城时一模一样,只能说是一点进步也没有。

    今安左右看看,只好翻身上去坐定虞兰时身前,不住踢踏的骏马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如此,她的背靠向他,为了更好让他亲身感受,拉着他的手环过腰侧一同去拽缰绳。因着身高差距,他的下颌不可避免地贴近她的颈侧。

    指节叠缠,半搂半抱,不是第一回,但从未在光天化日下和人前。

    一旁的小淮瞪直了眼:“王爷,他……”想他五六岁刚学马的时候都没这待遇,这人是凭什么!

    那匹载着二人的马儿在一声轻喝下纵出,小淮再顾不得其它,忙忙跟了上去。

    择了条人少偏僻的小径一路去往城门外,仰颈仍望不到顶端的厚厚城墙一过,眼前豁然开朗。昨夜大雪后的一片白茫茫,覆盖了近野远山,墨黑枣红二色马匹驰骋而过。

    厚雪如锦,蹄声画梅。

    小淮少年心性,不过一会儿就在极畅快的风声中抛却了先前郁气,欢呼着往越来越宽广的地方纵去,自后飞荡的披风卷起一地雪花与少年恣意。

    墨色马则疾驰一段便缓了下来,在雪地上低头嗅闻,边听着背上二人的轻声对话。

    惯常广袖扶风的人翻箱底找到了一套轻便的束袖衣,穿在身上不适应也薄得很,一路上吃了满肚冷风,浑身寒僵。略略偏过头去,鬓边就能触到她被风吹起的发丝,再一低眸,看见长睫勾去凤眼眼尾,落下一道极重的墨痕。

    这道墨痕在她正眼看来时勾挑皆是飞扬,现下看竟也柔软如绒羽,手心痒得想去摸摸看。

    忽然,那扇羽睫掀起,掀出底下一泓摄人波光,映出漫天地冷清和他的无措。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她轻折眉心:“你还有心情发呆?”

    虞兰时忙忙摇头,收拢心神,看去手中缰绳听她摆弄。

    没了拖沓布料的遮掩,一圈黑色缰绳上两只手的交叠触碰,在日光雪色下再清晰不过。

    圈握,使力,纵放。她几乎是拿手穿插在他手指间来教,指腹与指腹间来回摩擦,别于凛冽的温度握在手腕、钻进掌心。渐渐地,他本已冷到麻木的身躯复苏,继而生热,热到耳根起了薄红。

    他的衣裳单薄,她刚练武完也是轻便衣着,独独罩了大披挡风,在马身的跌宕起落间,总要与她背上时不时贴蹭过。

    让他想起之前那些……

    不由得往后挪坐一些。

    遑论,心无旁骛的人还要靠在他颈侧,去吹燃那一片燥热:“懂了吗?”

    他一心只想摆脱这种无意的折磨,浑噩点头,在第一次试驾中成功地又揪住了一把长鬃毛——马儿疼得扬蹄长嘶,再一次要将背上人甩下,被今安险险扯住,于是十分气愤地甩蹄狂奔。

    骤急迎面的风声中,虞兰时听到身前人分外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叹得他心底也被攥起酸麻的褶皱。

    墨马时跑时停,像是不想给人再拔它毛的机会,警惕得很,稍有风吹草动就撩蹄子不干。等到小淮从远远的那端尽情跑了一个来回又跑回来,虞兰时的学马之路还在起点徘徊不前。

    而今安遭遇了此生以来头一次自我怀疑,她敲敲他的宽阔肩骨,又翻开看他修长的手掌,再去打量他躲躲闪闪的神色:“你看起来也不笨呐,怎么……”比小淮刚学马的时候还折磨人。

    听说那时卫莽气得差点要拿马鞭上手抽,吓得只有他大腿高的小淮从此见到他就哇哇大哭。今安想,她此时就颇能体会卫莽那种心情。

    “首先,不要揪马毛,看仔细一点。”她甚至开始说明缰绳和马毛之间的区别,被虞兰时满面赧然地止住。

    “我知道的。”这句话实在无法以理服人,在今安的面无表情中,他痛改前非,“我会专心的。”

    但他此时最缺的就是心无旁骛。

    终于分清了缰绳鬃毛后,却把缰绳当成了笔杆子甩,急纵又急刹扯得马嚼子要掉。平整的雪地上被马蹄印糟蹋成一张乱梅图,马儿扬蹄数次无果,撒蹄狂奔后停下只在原地转圈,怎么都不肯再走。

    一副有虞兰时没它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