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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两相欢(三)


    今安笑得用后脑勺去磕他胸前:“我真的是疯了才来教你骑马。”

    他耳根红得不知是因臊的还是其他,身上一片热意,又烫人又荒唐。蓦地也笑了,低头看她:“兰时愚钝,还请王爷恕罪。”

    今安伸手去拍抚马颈,轻瞥他一眼:“本王不饶恕你。”

    风搅乱她的束发长带。

    这一眼实在冷淡,又实在勾人。加之她前倾的同时背往后靠,意料之外地,碰到了某些东西。

    虞兰时蹭得一下脸上着了火,在她狐疑看来的目光中,简直想当场坠马摔死算了,狼狈地嗫喏几下:“我静不下心……”

    小淮就在这时狂呼着纵马回来,手里长鞭在半空中横甩,落下的鞭尾“不小心”勾过虞兰时的侧脸。

    重力将他的脸抽偏,先是懵懵的冷,而后才是辣辣的疼。转瞬间,玉色脸上狠狠涨起一道指宽红痕,从左鬓尾斜贯到下颚处,沁出数点针细的血点。

    小淮折返回来看到他的脸,差点没憋住要笑出声,在今安看来的目光里做无辜状:“王爷,小淮是不小心的……”

    从十岁起出鞭就是百发百中的人说出这等话,可信度近乎为零。

    今安跃下了马。

    她牵着马挑了块没被踩踏过的地方,鞭柄掘去表层,揉了一团白雪,拿去递给虞兰时:“用帕子包着按在脸上。”

    她一身红站在满目白中,艳得如火,手里捧一团雪。

    蓬松雪团被揉成硬冰,触手就溶了一点水,黏着她的指尖掌心,沾上他。虞兰时接过这团白雪,翻遍身上匆忙间换的衣裳也没找到常带的帕子,猝见她撕了衣摆一片布料,抬手递给他。

    小淮骑着的马似察觉主人心思,随他张握缰绳的手不安地踢踏着。

    今安重新上马,冷眼看他:“你要是总如此肆意妄为,往后就不要跟着本王出来了。”说罢不去理小淮黯淡下的表情,扯缰回转。

    天越发冷了,雪层初初还是薄薄铺地,融开了才又落,现时已是一日厚过一日,踏上如踏软锦,一陷一个坑。回去的路上马儿放缓了速度,有些垂头丧气地似在哀悼它那些逝去的鬃毛。

    虞兰时坐在她身后,听她说:“小淮被宠坏了,行事不知轻重,我替他向你道声不是。”

    短短一句,亲疏可辨。

    握在袖中的冰团溶下一滴一滴的水,慢慢浸染了小半段袖管,浸肤入里,虞兰时恍若未觉,低眸看指间缠的一缕红布,轻轻贴向她的肩侧:“无事的。小淮公子不算骄纵,只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傲气,但少年郎大都如此。”

    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快意驰骋,无拘无束,与风同行。

    虞兰时本以为,这与他不相干,也不能影响他。

    但……

    他的口吻惹得今安轻笑,一笑之下面上三分气全散,化成眼里的戏谑向他看:“你这语气是怎么回事,他是少年郎,你便不是吗?”

    面皮嫩得能掐出水,却突然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作态。

    她笑,虞兰时便也轻轻笑,他一只手拿袖子包着冰捂在脸上,剩下一只手就太忙了,偷偷攥紧红布绕着缰绳,还要纠缠她的手。

    他的目光就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脉脉徘徊:“但我这样的似乎无趣了些。整日只知看书写字,马都不会骑,还要惹你生气……”

    很奇怪,这些话藏在心里的时候不觉得,冲破了口子说出来的时候就止不住,有丝丝的委屈借着话倾诉,又隐隐含上不自知的期盼。

    期盼着听到的人能否决他,否决一句不是的,你说的不对。

    “你说的倒也是。”她说。

    他眸光陡然一暗,勾缠她指尖的手指不由得蜷起。

    今安注目着已近处在望的垒石城墙,语声随意:“但若所有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岂非更是无趣。是骄纵还是文雅,是会骑马还是不会骑马,谁也不能定论该是怎样。即使你与所有人都不同,又干他人何事?不必要为着这些贬低自己。”

    她的目光只看向前方,便没有注意到身后人因她的话而渐渐亮起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她侧颜,一瞬不落。

    “不过,”她忽而很是苦恼地叹了一声,“你学马时能静心些就更好了。”

    身后人便在凛冽的寒风中热红了耳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