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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巴黎巴黎


    艾利诺低头看着手上夺目的红,弯起好看的嘴角,“谢谢你,我会一直戴着它的。而且,有它便足够了,我不需要上帝的保佑。”

    她轻轻皱眉,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呢?”

    “因为祂从未眷顾过我。”他淡淡地道:“安德娅,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这种感受。”

    她确实不懂艾利诺为什么觉得自己从未被眷顾,也说不出来怎样才算是被上帝眷顾。她只知道每个周日她都会和妈妈妹妹去教堂礼拜,在那里她们总会感谢上帝为她们做的一切,但是到底感谢些什么,她又好像说不出来。

    她听到艾利诺继续道:“我也没有什么可以作回礼,只有这个。”

    戴在艾利诺颈上的项链被脱下,他凑上前替她扣上,一扫刚刚的郁闷,轻快地道:“我猜这也算是我的护身符吧,是我从小便戴着的。安德娅,你要好好地活着,只要活着就足够了。”

    “嗯。”突然凑近的他让她闻到放大几倍的清爽气味,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轻很缓。泪终究还是落下来了,她也不知道是为了即将的分别,还是未知的将来。

    “我也很喜欢你,安德娅。”他用指腹温柔地把她的眼泪擦干,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呢喃道:“有缘份的话我们会再见的,不要再为我而哭了。”

    “好。”她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我不会再为你而哭了。”

    他们的再见是以紧紧的拥抱和缠绵的吻作结。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残暴?”安德娅扭头问阿黛尔。

    阿黛尔的金发也像她一样编成两条麻花辫,用丝带绑着,身穿中袖长裙,高挑窈窕,五官精致却未施粉黛,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嘘!”阿黛尔睕她一眼,皱着眉道:“你是怕别人听不到吗?”

    “这里没有人,别担心。”安德娅环顾空无一人的街道,把声音压低了些许,“我听说他们对犹太人不是那么友好,甚至有很多吓人的传闻。你说,如果他们真的打进来了,我们又该怎么办?女人本来在这个世界生存已经不容易,我实在不能想像如果我们落败了”

    “安德娅,不要去想,也不要说这些。”阿黛尔轻轻叹道,声音带点颤抖,“如果它会发生,它便怎么都会发生。”

    轰炸机不时在天空中飞过,刺耳的声音淹过交谈声,如同一把锯子落在心尖,引得她们更为不安烦躁。

    “妈妈不会理解我的恐惧,玛丽安更不会明白,我也不能在她们面前显得像懦夫一样。可是,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不想再失去更多人了。”她眼眶发红,加快脚步走在小道上,“昨天卢森堡投降了。我只是不愿意去想也许有一天我们都有面临同样的境况,那时候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我也很害怕。”阿黛尔声音似是从远方传来,轻飘飘的,“可是又能怎么办?我们只能相信我们的国家,然后努力活下去,只有努力活下去,才能看到之后的事情啊。”

    活下去。安德娅脑海中只剩下这三只字。她记得自己在爸爸病重时曾经哭着问他:“没有了你我们该怎么办?我不能独自照顾妈妈和玛丽安,我做不到,爸爸,我真的做不到。”

    那时候爸爸只是笑了笑,枯瘦的手紧紧握着她,声音虚弱却带着无尽的包容对她道:“你会做到的,你会的。这就是人生啊,亲爱的,只有活下去的人才会知道发生什么(c’estlavie,machérie,quivivraverra)。你们都要好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你就知道你是可以的。”

    她们停在安德娅的家门前,阿黛尔在她两颊上落下轻吻,双手环抱着她安慰道:“一切总会有变好的一天,总会的,不要害怕。”

    走进家门时一股清香的味道传来,熟悉得让人心安,厚实的窗帘将外面的光挡得严严实实。油灯在大厅中点着,昏黄灯光柔和又温暖,安德娅看到妈妈正在厨房里煎可丽饼,而玛丽安则在打扫房间。

    有时候家里平静得根本让她想像不到外面的烽火硝烟,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生活只有快乐与和平。

    如果永远待在这里,欺骗自己看起来也不是太难的事。

    安德娅和妈妈说了几句话后便疲惫地走进房间,躺在床上看自己年少时和爸爸一起在天花板上画的星空。置中的是冬季最亮的天狼星,也是他们最爱看的一颗。

    手中转玩着颈上的项链,她的眼眶忍不住再次发红。如果说以前她想像中最美好的生活是在塞纳河畔度过悠闲的下午,那现在大概便是能让战争永远都不会到来,所有人也平安活着。

    可是,不可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