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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罚逐乡间

    妤媗和芸楚在陪洪文道一起用早餐的时候,妤媗就觉得,洪文道有些不太一样,平时,他总会关切地询问她们一些生活近况,或与妤媗谈论一些商铺运营情况,但今天,洪文道却表情凝重,一言不发,使得妤媗的内心十分忐忑不安。

    用罢早餐,佣人们便开始收拾整理,洪文道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报纸,这时,君睿和远峰从后堂走出来,等待妤媗一起出门巡查各个商铺工厂,芸楚也准备上楼去整理查阅一些书籍,妤媗便毕恭毕敬地向洪文道行礼后,转身与君睿和远峰一起向大门走去。

    刚走几步,只听洪文道在身后严肃地说了一句:“子辉,先别忙着走,我有事要问你!”

    妤媗心头一颤,明白这是洪文道终于要发作了,便转身走回了洪文道身边,浅鞠一躬说道:“父亲,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君睿、远峰和芸楚也都停住脚步,转身来到了妤媗身边。

    洪文道抬起一双虽经岁月洗涤但神采不减的眼睛,看着妤媗说:“许总统打电话告诉我,你有个患了疯病的表妹被警局误抓,你曾替她向总统求情,可有此事?”

    登时,妤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紧张了起来,君睿、芸楚和远峰也都面露吃惊之色,大家都没想到,这件事情会传到洪文道的耳朵里。

    妤媗观察着洪文道的表情,强装镇定地低头说道:“父亲,请原谅小婿没有事先向您禀报就贸然行事,小婿见您事务繁忙,不愿再因此等区区小事劳烦于您。”

    “都惊动许总统了,还是区区小事吗?你不愿来劳烦我,却有胆量去劳烦许总统!连许总统都夸赞你仪表出众、谈吐不俗、胆识过人,子辉啊,看来你真是羽翼渐丰,锋芒尽显啊!”洪文道说这番话的时候面带微笑,而妤媗却感觉山雨欲来,不寒而栗。君睿、芸楚和远峰相互对视,显然,他们也都听出了洪文道话中的暗讽之意。

    妤媗轻轻绕到洪文道对面,与洪文道一桌相隔,缓缓双膝跪地,君睿、远峰和芸楚都紧盯着妤媗,不知她要做什么,而洪文道却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

    妤媗凝视着洪文道说道:“父亲,小婿能有今日,全靠父亲的栽培和提携,再生之恩山高海深!小婿断然不敢,也绝对不会骄横跋扈、恣意妄为!只因小婿自觉此事并不光彩,如果烦请父亲出面解决此事,唯恐会有损我洪家在许总统心中的印象,故而心怀侥幸冒险一试,即使惹怒了许总统,他也只会法办我一人,而不会牵连到洪家,小婿在此诚心跪请父亲原谅!”

    本以为洪文道的怒气会有所缓和,但没想到,洪文道却用力将手中的报纸向桌上一甩,腾地一声从沙发上站起,一只手指着妤媗,勃然大怒道:“亏你还知道我的恩情和洪家的形象!如果你心中有半点顾及到洪家的颜面,又怎会作出这等事来!现在,连报纸上都已大肆刊出,沈子辉,你是生怕你的丑事不被整个上江乃至整个原国熟知吗!”

    妤媗、君睿、芸楚、远峰四个人都惊诧不已,他们不明白,洪文道口中提到的丑事到底是什么事,会让洪文道如此大发雷霆。

    妤媗迅速地拿过报纸,仔细翻看,当看到报纸头版上那个醒目的标题后,不由得双眼圆睁、眉头紧锁,只见报纸上赫然印着十六个黑体大字:豪财娇妻难锁花心洪家俏婿暗中偷香,旁边还配上了一张林蝶英双手拉着妤媗胳膊的照片。照片里林蝶英双目含情带笑,专注地凝视着妤媗,看起来应该是在妤媗接林蝶英出狱后被人偷拍;照片中的妤媗虽然垂手直立,没有任何不雅举动,只是表情严肃地看着林蝶英,但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确实会觉得两人关系亲近,引人遐想。

    妤媗抬头望着洪文道,急切地说道:“父亲,您不要被这虚假的传闻和恶意偷拍的照片所蒙蔽,小婿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洪家和芸楚的事情,这一切只是个误会!”

    芸楚、君睿和远峰也都看到了报纸上的标题和图片,妤媗话音刚落,芸楚也焦急地说道:“是啊,父亲,您不要相信报纸上所登载的不实消息,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洪文道怒气冲冲地瞪着芸楚说道:“住口!亏你还是我洪文道的女儿,怎么能软弱无能到此等地步!沈子辉已经如此欺侮于你,你却还要帮着他说话,真是让我失望之至!”

    说罢又指着妤媗说道:“这里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如果你们不是关系非同寻常,那你为何要冒死救她!那周和堃早已打电话告知于我,此女乃是黑帮出身,粗野刁蛮,不知廉耻,根本就不是什么你的表妹!你已亲口向他承认了你们的奸情,有些话甚至不堪入耳!难道你还想矢口否认不成!”

    君睿忍无可忍,在一旁愤怒地说道:“老爷,这一定是周和堃搞的鬼!他暗中陷害子辉,派人偷拍照片交给报社,又在电话中恶意诬陷,目的就是想让洪家内讧,阴险至极!老爷您千万不可上了他的当!”

    洪文道将手指向君睿说道:“你也给我住口!当初芸楚一时糊涂,你非但不及时制止,还帮着沈子辉一起欺瞒我们父女俩!要不是你,我洪家又怎会引狼入室!”

    远峰在一旁拱手说道:“老爷,这本是洪家的家务事,我一个下人不便插嘴,属下只想禀明老爷,这件事的确不是报纸上登载的那样,周和堃的话也都是凭空捏造,姑爷一身清白,对小姐也是一心一意,他确是遭奸人陷害,君睿也并未对洪家不忠而偏袒于他,请老爷明察!”

    洪文道双手一挥:“都给我住口!今日谁都不许替这混账求情!”说罢将双手背在身后,怒不可遏地看着妤媗说道:“沈子辉,你瞒着我私闯国府楼,在许总统和周副总统面前出言不逊,让我洪文道威严扫地;芸楚对你情深意重,我洪家上下也都诚心待你,你却不念恩德、不知检点,做出伤害芸楚且有损我洪家声誉的无耻之事,让我洪门蒙羞,成为大众的笑柄!这分明就是不把我洪文道、不把我洪家放在眼里,简直可恶至极!我洪家怎能容得下你这个混账东西!”说罢,洪文道掏出怀中的手枪,指着跪在地上的妤媗的额头说:“既然你咎由自取,那也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君睿大吃一惊,立刻也扑通一声跪在洪文道面前,激动地说道:“老爷,您万万不可啊!子辉他不该未经老爷允许私闯国府,更不该不知避嫌而被恶人利用,给洪家带来麻烦!但君睿可以作证,他对芸楚并无二心,对老爷和洪家也是忠心耿耿!请老爷念在他是无心之过、并且这数月来为洪家任劳任怨的份上,饶恕他这一次吧!”

    君睿抬起头,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远峰,远峰见状,也跪倒在君睿身边,望着洪文道恳切地说:“老爷,属下也可以作证,姑爷为人正派,行事光明磊落。属下也恳请老爷,念在姑爷这次过错是初犯,就从轻处罚吧!”

    洪文道没有说话,依然严厉地看着妤媗,轻动手指,手枪的扳机发出微微的声响,妤媗一言不发,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扳机扣动的那一刻。

    这时,芸楚双腿一屈,正对枪口跪在了妤媗身前,看着洪文道一字一顿地说道:“父亲,女儿已经怀了子辉的骨肉,如果父亲执意想让芸楚丧夫、孩子丧父,那倒不如让我陪着子辉同去,黄泉路上,我们一家三口也可彼此慰藉,相依相伴!”

    妤媗、君睿和远峰听罢,都直直地看向芸楚,不由得全都张大了嘴巴。

    洪文道更是惊得目瞪口呆,缓缓放下了举着枪的手,盯着芸楚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芸楚坚定地点了点头。

    洪文道轻轻地坐回到沙发上,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妤媗、君睿、芸楚、远峰都紧张地观察着洪文道的表情,洪文道思索了一会,抬起头看了看他们四个人,转而看着妤媗,说道:“好吧,既然芸楚对你情深如此,又有了身孕,我这次就留你一条命!不过,最近你还是不要呆在洪府了,搬到乡下旧屋反省你的过错去吧!等你诚心改过自新之后,我再考虑让你重回洪府,如果你还是不思悔改、胡作非为,就一辈子呆在乡村旧舍吧!”说罢从沙发上站起,转身上楼去了。

    上到楼梯一半时,洪文道又转过头说:“君睿,这段时间洪家产业就重新交由你来打理,另外,让马管家陪同沈子辉一起搬到乡下居住,定期回来向我禀报情况!”说完,就径直朝楼上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听到洪文道关闭书房房门的声音之后,四个人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

    远峰向前一步走到芸楚面前,急不可耐地问道:“芸楚小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怀了身孕?”

    芸楚看了看妤媗,对着远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怎敢拿来说笑,而且还是当着父亲的面。”

    远峰还想再说,却被君睿拉住胳膊,示意其不要再追问,然后看着芸楚说道:“如此甚好,刚才我真怕老爷一怒之下对子辉开枪,幸亏你紧要关头说出此事,这样一来,老爷就算再生气,也不敢伤及子辉的性命了。”

    芸楚再次点点头,对着君睿微微一笑。

    君睿转而看着妤媗说道:“子辉,这周和堃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想来他是对你救走林蝶英心存不满,又不敢忤逆许总统的指示,便在背后对你大放暗箭;许总统虽然无心告状,但他与老爷关系密切,你的行为他定会全盘告知于老爷,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处在老爷的位置上,他难免会多想和误会,所以,你今后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再大意轻敌、擅自行事了!还有,最好远离那林蝶英,以免再招来无妄之灾!”

    妤媗微微笑着点点头:“好的,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会谨言慎行的。不过,恐怕也没有今后了,老爷已经对我失望,将我发配边疆了,今后我就算想为洪府招惹麻烦,也没这个机会了。”

    君睿轻轻拍了拍妤媗的肩膀:“先别这么说,老爷现在在气头上,难免会说些重话,等过两天他气消了,我们再去求他一求,你也再去诚恳地低头认错一次,他一定会改变主意,收回命令的!”

    芸楚也用力地点着头,挽住妤媗的胳膊说:“子辉,君睿说的对,到时候,我去跟父亲软磨硬泡,一定要让他同意你留在家里!”

    远峰也说道:“我找几个兄弟去将那报社主编教训一顿!让他将照片销毁,并登报声明所刊为虚假新闻,公开向洪家致歉,为洪家挽回声誉,这样,老爷应该也就不会再追究了。”

    妤媗摆摆手,感激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我好,都希望我能留在洪府。我一定会再次去向老爷认错悔过,但是,我们就不要再请求他改变主意了!他心中气愤难平,因为芸楚有孕才同意留我性命,将惩罚改为搬至乡村面壁思过,对我已经是莫大的宽恕了,如果我再去向他讨价还价,会让他觉得我并非诚心改过,而是无耻地想要赖在这富贵窝里贪图享乐,这样必然会适得其反,再次惹怒他那股尚未平息之火!还有,如果我们现在去找报社讨要公道,会正中周和堃那老贼的下怀!报社当时可能会屈服于我们,事后一定会借机大肆宣扬,我们理亏心虚,想靠威胁他们来堵住悠悠众口,这样反而会对洪家声誉更为不利!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我服从老爷的意思回乡下思过,暂时消失在上江民众眼中,而洪家则运行如常、平静如初,不去理会流言蜚语,时间一久,谣言便会不攻自破,父亲自然会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而洪家的声誉也会渐渐得以挽回的!”

    君睿、芸楚和远峰听罢,都不禁暗暗感叹妤媗沉着的气度和宽广的胸怀,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经历了波折,但妤媗仍然按原计划与君睿和远峰一起去巡视了洪家的各处商铺、工厂和票号,因为君睿一直在和妤媗一起管理洪氏产业,所以,即便妤媗离开,两人也无需交接。

    晚上,君睿和远峰回到宿舍后,两人各怀心事地坐在了椅子上。

    远峰看了看君睿,忍不住先发问道:“你不是说你已经试探出沈子辉是个女人了吗?而且不是已经向她暗示心意了吗?那芸楚怎么会怀孕呢?君睿,你的判断到底准不准啊?千万别会错意、表错情啊!”